第221章 龙潜渊渟，星落中州（1/2）

大陆核心，中域。

这里没有北境的冰封万里，亦无火域的赤地灼天。山河形胜，钟灵毓秀，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薄雾，萦绕在连绵起伏的仙山福地、繁华浩瀚的巨城上空。千年古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地，灵禽瑞兽时隐时现。天空湛蓝如洗，时有华丽的飞舟、辇车划过天际，留下道道绚烂的灵力尾迹；大地之上，阡陌交通，坊市如星，凡人国度与修仙宗门疆域交错，构成一幅恢弘而复杂的文明画卷。

中域之大，远超东荒、北境、南域火域之和。这里宗门林立，世家盘根错节，商会势力遍布每一个角落，更有那凌驾于众生之上、宛如云端帝王的“伪帝联盟”及其附属势力，将触角深入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强者如云，天骄辈出，每日都有新的传说诞生，亦有旧的传奇黯然落幕。这里是机遇的沃土，亦是杀戮的战场；是文明的巅峰，亦是欲望的深渊。

龙殿之名，随着北境大捷与火域盟约的缔结，已如一阵不容忽视的疾风，悄然吹入了这片深不可测的瀚海。只是在这强者云集、消息灵通之地，这阵风引来的，有好奇的探询，有不屑的嗤笑，有警惕的审视，更有……潜藏于阴影深处、冰冷而玩味的杀意。

中域东南部，毗邻“万妖山脉”外围，有一片地势相对平缓、河网交织的丘陵地带，名为“落星原”。传说上古时期有星辰坠落于此，地脉中蕴藏着奇异的星辰精金与零星的星力泉眼，虽不算顶级福地，却也灵气充沛，吸引了不少中小型宗门、修仙家族以及散修在此聚居，形成了数个人口数百万的混合型城池和诸多坊市小镇。

其中，一座名为“临渊城”的城池，坐落在一条名为“沉龙江”的大河西岸，因靠近一处深不见底、传说曾有蛟龙潜渊的“坠龙潭”而得名。城池规模中等，常住修士与凡人各半，商贸还算发达，因其地理位置相对偏僻，并非兵家必争或资源要害，向来不是中域那些顶级势力的关注焦点，倒也自成一番格局，龙蛇混杂，消息灵通。

这一日，黄昏时分，沉龙江上雾气初升。一艘看似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乌篷客船，随着江流，悄无声息地驶近临渊城西侧的一处僻静码头。船头上，立着一位身着玄色布袍、面容平凡无奇的青年。他身姿挺拔，眼神却温润平和，仿佛一个游历四方的寻常书生，周身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若非亲眼所见，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正是凌尘。

自火域事毕，将大局托付红姑、岳山等人后，他便悄然离开，并未大张旗鼓返回东荒龙殿总部，而是改头换面，孤身一人，穿越重重关隘，来到了这中域边缘的“落星原”。目的很简单，也很直接——亲身踏入这大陆核心，近距离观察、感受、触摸这个庞然巨物的脉搏，为龙殿未来的真正东进，打下第一颗钉子，摸清第一手情报。

“客官，临渊城码头到了。”船夫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停下船桨，客气地说道。

凌尘微微颔首，付了船资，脚步轻点，便已踏上码头坚实的青石板。码头上人来人往，卸货的苦力、招揽生意的伙计、行色匆匆的旅人，混杂着江水的腥气与街市传来的各种味道，构成一幅鲜活而嘈杂的市井图景。他的玄色布袍毫不起眼，很快便融入人流。

没有动用神识大肆探查，凌尘只是如同一个真正的旅人，信步走入城中。街道宽阔，以青石铺就，两旁店铺林立，招牌各异。售卖低阶法器、符箓、丹药的铺子，收购妖兽材料、灵草矿石的商行，提供食宿的酒楼客栈，乃至一些挂着“任务悬赏”、“消息买卖”幌子的特殊店面，应有尽有。修士与凡人摩肩接踵，修为从练气到筑基随处可见，偶尔也能感知到一两个假丹气息匆匆而过。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浓度，确实远胜东荒，甚至比北境一些地方还要浓郁。凌尘能感觉到，体内沉寂的“混沌龙丹”微微悸动，仿佛久旱逢甘霖，自发地开始缓慢吸纳周围游离的天地灵气，进行着极其细微的淬炼与补充。他的修为早已稳固在元婴初期巅峰，距离中期只差一个契机，此刻身处中域这灵气充沛之地，那层瓶颈似乎都松动了一丝。

“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慢慢打听。”凌尘心中定计。他需要的是一个相对隐蔽、又能接触到一定信息渠道的据点。

穿过两条喧闹的主街，凌尘拐入一条相对清静的巷子。巷子深处，有一家名为“归云居”的客栈，门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门口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在渐浓的暮色中散发出温暖的光。更重要的是，凌尘敏锐地察觉到，这客栈周围布置着几道颇为精巧的隐匿与隔音阵法，虽然品阶不高，但足见店主是个细心且有几分门道的人。

撩开布帘，走入客栈。大堂内只有三五张桌子，此刻只有一桌坐着一对低声交谈的中年修士。柜台后，一个穿着青布褂子、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老者正在拨弄算盘，见有客来，抬起头，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客官住店？本店有上中下三等客房，清净安全，价格公道。”

凌尘走到柜台前，声音平和：“要一间上房，先住十日。另外，店家可知晓，这临渊城内，何处能打听到比较靠谱的……关于中域近期局势，以及一些特殊物品来源的消息？”他说话间，指尖在柜台上看似随意地划过，一缕极淡、却精纯无比的龙元气息一闪而逝。

那山羊胡老者拨弄算盘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乍现，随即又迅速隐去，笑容变得真诚了几分：“上房一日三块下品灵石，十日便是三十块。至于消息嘛……”他压低声音，“客官算是问对人了。小老儿在这临渊城经营数十年，别的不敢说，三教九流的朋友认识一些。城西‘百晓巷’尽头，有家‘知微斋’，掌柜的眼路子广，只要价钱合适，很多消息都能问到。不过……”他看了看凌尘平凡的容貌，“那地方鱼龙混杂，客官若要去，还需谨慎些。”

凌尘取出三十块下品灵石放在柜台上，又额外多放了五块：“多谢掌柜指点。这是房钱和一点茶资。”

山羊胡老者笑容更盛，利落地收起灵石，取出一枚刻着房号的木牌递给凌尘：“天字三号房，二楼最里间，清净。客官请自便，热水饭食随时吩咐。”

凌尘接过木牌，点点头，转身向楼梯走去。在他转身的刹那，那山羊胡老者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思索，但终究没再多言。

天字三号房果然清净，陈设简单却一尘不染，窗户对着客栈后方的小院，院中有棵老槐树，枝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凌尘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不妥的监视或窥探手段后，在榻上盘膝坐下。

他并未立刻修炼，而是将从火域出发至今的见闻，以及进入中域后的初步感受，在脑海中细细梳理。

“中域……灵气充沛，规则似乎也更加完善、稳固。空间壁垒比之外域要坚韧得多。”凌尘暗自思忖，“这意味着在此地施展大威力法术、进行高速移动或空间穿梭，消耗会更大，限制也更多。但同样，若能在此等环境中修炼、悟道，根基也会打得更加牢固。”

“临渊城这样的边缘城池，修士平均修为已不低，假丹可见，金丹想必也有，只是通常不会轻易露面。那些繁华大城、宗门圣地，只怕是金丹不如狗，元婴遍地走……甚至化神老怪，也未必没有。”凌尘感到了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战意。龙殿要真正崛起，与伪帝联盟抗衡，中域是必须征服的高峰。

“伪帝联盟……”凌尘眼神微冷。红姑从“冥寒使”记忆中感知到的那一丝相似气息，让他更加确信，幽冥殿在火域的行动，绝非孤立事件。对方就像一只盘踞在中域阴影中的庞然巨兽，早已将触角伸向大陆各个角落。龙殿的复苏，或许早已引起了它的注意。

“目前而言，对方应该还未将我，将龙殿视为必须立刻铲除的心腹大患。毕竟，北境、火域，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偏远之地的风云。”凌尘冷静分析，“这正是我的机会。低调潜入，摸清情况，建立隐蔽的据点网络，搜集情报，积蓄力量。同时，也要寻找机会，让龙殿的‘名’，以另一种方式，在中域悄然传开。”

他想到了“知微斋”。这种地方，既是获取情报的渠道，也可能是放出风声的窗口。

接下来的几日，凌尘白日里便在临渊城中闲逛，出入各个坊市、店铺，购买一些中域特有的低阶材料、典籍，同时看似随意地与店主、伙计、其他顾客攀谈，收集着关于落星原乃至中域东南部各方势力、近期大事、奇闻异事等零散信息。夜晚则回到“归云居”静修，进一步适应中域的环境，同时以秘法遥遥感应着安放在火域、东荒等地的几处隐秘通讯节点，确保联系畅通。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与打听，凌尘对临渊城及周边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城内主要有三股势力：以城主府为代表的官方势力，背后站着中域一个二流宗门“青羽门”；以“金虹商会”临渊分号为代表的商业势力，财力雄厚，与多个商会、家族有联系；以及盘踞在城内外、由几个本土修仙家族和散修高手联合形成的“地头蛇”联盟，掌控着不少灰色产业和地下秩序。三者之间既有合作，也有明争暗斗，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而“知微斋”，确实如那客栈掌柜所言，是个特殊的地方。它明面上是一家收购、贩卖古籍、残卷、秘闻轶事录的店铺，暗地里却做着情报买卖的勾当，信誉据说不错，但收费高昂，且背景神秘，连城主府和地头蛇联盟都对其有几分忌惮，不愿轻易招惹。

这一日，凌尘觉得时机差不多，便换了一身稍显体面的青色长衫，收敛了大部分平凡气息，显露出约莫筑基后期的修为波动，向着城西“百晓巷”走去。

百晓巷比想象中更狭窄幽深，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墙壁高大，遮挡了大部分阳光，使得巷内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有些昏暗。巷子里店铺不多，大多门窗紧闭，气氛静谧中透着几分诡秘。

凌尘按照记忆，走到巷子尽头。一扇不起眼的黑漆木门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挂着一块乌木匾额，上面以古篆刻着三个小字“知微斋”。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线。

凌尘推门而入。门内是一个不大的厅堂，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简、玉简、兽皮书卷，有些甚至积着薄灰，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陈年墨汁的味道。一张宽大的檀木桌摆在正中，桌上散乱地放着笔墨纸砚和几卷摊开的古籍。一个戴着单片水晶眼镜、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正伏在桌前，就着一盏油灯，仔细辨识着一卷残破的兽皮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