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盛礼破局堵众口(2/2)

一场由苏氏洞察先机、墨兰穿针引线、梁夫人拍板定策的“婚事反击战”,就此悄然拉开了帷幕。

她们的目标,不再是破坏这桩充满屈辱与陷阱的联姻,而是要将它办成一场彰显梁家“深明大义”“恪守礼法”的盛大演出,一场让顾家所有算计都化为泡影的精彩反击。

几日后,苏氏依照计划,带着丰厚得令人咋舌的礼物,亲自登门拜访顾家。她言辞得体,态度谦和,既表达了对圣意的感恩,也诚恳地邀请顾家大嫂在方便之时,带着娴姐儿过府一叙,让孩子们彼此熟悉熟悉。

礼数周全,姿态谦和,挑不出半分错处。

吉日选定,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仿佛连上天都在为这场注定轰动京城的下聘仪式铺路。

卯时刚过,永昌侯府的正门便缓缓开启,紧接着,送聘礼的仪仗也陆续抵达,从侯府门前迤逦而出,浩浩荡荡地向着宁远侯顾府的方向行进。队伍绵延数里,几乎堵塞了整条街巷,引得京城百姓万人空巷,纷纷扶老携幼地涌上街头,踮脚翘首,只为一睹这超乎寻常的盛大场面。

队伍最前方,是数十名身着崭新红衣、腰佩锣鼓的乐师,吹奏着庄重喜庆的《得胜乐》,鼓点铿锵,乐曲悠扬,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的聘礼队伍,每一抬都由两名身材魁梧、面容周正的家丁抬着,步伐整齐,气势恢宏。

核心聘礼走在最前,彰显古礼之重:

活雁一对,颈缠大红绸缎,由专人小心翼翼地捧着,昂首挺胸,姿态优雅。这是“纳采”古礼的核心,象征夫妇忠贞不渝、白头偕老,是万万不可少的礼节。

聘书一封,盛放在紫檀木描金匣内,匣身雕刻着缠枝莲纹,镶嵌着细碎的珍珠,由两名身着礼服的管事恭敬托着。聘书之上,是梁家落款,措辞谦恭而郑重,既体现了对圣意的尊崇,也彰显了对顾家的“重视”。

紧随其后的实物聘礼,更是将“奢华”二字演绎到了极致:

布帛绸缎整整三十抬,苏杭云锦色泽艳丽,蜀锦花纹繁复,宋锦古朴典雅,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更有从海外搜罗而来的软烟罗、蝉翼纱,轻薄如雾,透光可见,引得围观女子阵阵惊叹,纷纷议论着“此生未见如此稀罕的料子”。每一匹绸缎都用大红锦缎包裹,边角处绣着“百年好合”的吉祥字样。

首饰头面足足八抬,堪称惊世骇俗。赤金累丝嵌宝的凤冠,珠翠环绕,点翠工艺栩栩如生,其上镶嵌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宝石、猫眼儿色泽浓郁,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羊脂白玉镯温润通透,触手生凉,成对摆放,寓意佳偶天成;翡翠手镯则颜色鲜亮,种水极佳,一看便知价值连城;更有一整匣未经镶嵌的东珠,颗颗如龙眼大小,光华内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礼金与珍玩紧随其后,象征财富与底蕴:金锭银元宝用红绸覆盖,堆叠如山,虽未完全展露,但其沉甸甸的分量与耀眼的光泽,已足够让人咋舌;前朝名家的书画卷轴,虽有部分是高仿之作,但装裱极为精美,绫罗为轴,锦缎为套,尽显书香门第的雅致;官窑瓷器釉色均匀,造型规整,古铜彝器纹饰古朴,锈迹自然,每一件都透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田庄铺面的地契与房契虽未直接展示在众人面前,但礼单早已由专人提前抄送一份给顾府,其上明确列有京郊上等田庄两处,土壤肥沃,佃户勤恳;城中旺铺三间,皆位于最繁华的商业街巷,日进斗金,这份“实业”聘礼,比金银珠宝更显分量。

食品海味堆积如山,龙眼、荔枝、红枣、花生等干果用红布包裹,象征着“早生贵子”“红红火火”;来自沿海的上等鲍参翅肚、瑶柱燕窝等海味,封装在精致的木盒中,引得路人垂涎欲滴。

所有聘礼的礼盒,皆用上等红木打造,雕刻着龙凤呈祥、喜结连理的吉祥图案,边角处包着黄铜,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极致的考究与财力。

这场下聘仪式中,最引人瞩目、也最让知情人心头一震的,并非那些价值连城的聘礼,而是代表男方前去顾府下聘的正、副使者。

正使,赫然是顾家嫁入杨阁老家的姑奶奶——顾氏!她身着诰命夫人的礼服,霞帔金冠,珠翠环绕,神色端庄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她端坐于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之中,由四名健壮的车夫赶着,前后簇拥着数名丫鬟婆子,气场十足。

由女方的亲姑奶奶,亲自为“仇家”梁家去向自己娘家下聘,这一举动堪称石破天惊。此举表面上是梁家对顾氏身份的尊崇,实则暗藏深意:一来,顾氏是杨阁老的儿媳,身份清贵,由她作为使者,既抬高了下聘的规格,也向外界彰显了男方对这桩婚事的重视;二来,这是将顾氏置于一个微妙的境地,她代表的是男方,是“礼”,即便心中对娘家与梁家的恩怨有所知晓,也必须以“礼数”为重,笑容得体,言语周到地完成使命,无形中便成了梁家“深明大义”的证人;三来,这更是将了顾家一军——连自家姑奶奶都来为梁家站台,顾家若是再想从中作梗,便是打了自家姑奶奶和杨阁老的脸,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副使则由永昌侯府的老成管家和得力管事共同担任,二人身着体面的礼服,恭敬地随行在顾氏马车之后,手中捧着详细的礼单,负责与顾府交接聘礼、核对数目等具体事宜,言行举止间透着稳妥与周到。

队伍所过之处,鼓乐喧天,鞭炮齐鸣,红绸铺路,喜气洋洋。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议论声、惊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老天爷!这聘礼规模,怕是顾二郎给盛家下聘也比不上吧?”

“可不是嘛!你看那首饰,那绸缎,还有那些田庄铺面,永昌侯府真是下了血本,给足了顾家面子!”

“瞧见没?连顾家自家的姑奶奶都来做正使了,这婚事可是板上钉钉的风光!”

“之前还听说两家因为女儿的死结了仇,我看都是谣言!这哪像有仇的样子?分明是通家之好,亲上加亲啊!”

“梁家这是真懂规矩!人家就规规矩矩、风风光光地办,这才是深明大义!”

所有的议论,都朝着梁家期望的方向发展。他们用一场极尽奢华的下聘仪式,向全京城宣告:梁家尊重圣意,重视这桩婚事,恪守礼法,绝非外界传言那般“心怀怨望”“不识大体”。

将近午时,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抵达了武毅侯顾府门前。

顾府早已中门大开,门前红毯铺地,两侧站满了身着礼服的家丁仆妇,一派迎接贵客的隆重景象。顾廷烨虽因再外地未曾亲自出面,但盛明兰早已安排了顾氏宗族中辈分最高、最有分量的几位长辈出面接待,既显礼数周全,也避免了直接与梁家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双方在门口依足古礼,先是由副使呈上聘书与礼单,顾府长辈恭敬接过,诵读致谢;随后,活雁被小心翼翼地送入府中,象征着“纳采”礼成;紧接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聘礼被一一抬入顾府,每抬聘礼经过时,顾府的仆妇们都忍不住暗中惊叹,围观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对梁家的“诚意”赞不绝口。

顾氏作为正使,在众人的簇拥下踏入娘家府门。她看着熟悉的庭院,想着自己今日的身份与使命,心中五味杂陈。但她深知,自己此刻代表的是男方,是“礼”,只能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与顾府长辈寒暄问候,言语周到,举止端庄,完美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

这场极尽奢华与隆重的下聘仪式,如同一场盛大无比的公开演出,梁家用自己的“规矩”“实力”与“诚意”,完美地回应了顾家可能设下的“失礼”陷阱。

他们不仅没有出错,反而将规格提升到了令人惊叹的高度,赢得了舆论的普遍同情与赞赏。经此一役,顾家若再想从“梁家怠慢婚事”入手攻击,已再无任何可能。

阳光正好,顾府内,那些堆积如山的聘礼还在陆续入库;顾府外,百姓们的议论声依旧不绝于耳。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梁家暂时占据了上风。

下聘的盛大喧嚣尚未完全褪去,京城上下还在热议着梁家与康郡王府那份极尽奢华的聘礼时,一场关乎婚约后续的微妙僵局,已在两府之间悄然形成。

按古礼流程,下聘之后便该商议请期、筹备亲迎,可无论是梁府的锦哥儿,还是顾家的娴姐儿,都还只是半大的孩子,年岁尚小,身子骨未丰,心智也未完全成熟,远未到谈婚论嫁、正式成婚的年纪。这突如其来的现实,让原本顺理成章的后续步骤,陷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强行推进,既不合礼法,也显得刻意仓促;就此搁置,又恐被人诟病“婚约不稳”“心存怨怼”,给了顾家可乘之机。

两府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就连日常的礼节性通信,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就在这微妙的平衡即将被打破之际,梁夫人吴氏以老牌勋贵当家主母的从容与智慧,主动打破了沉默,促成了一场双方家长的礼节性会面。

会面设在永昌侯府的正厅,厅内布置得雅致而庄重,暖炉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梁家与康郡王府这边,梁夫人吴氏端坐主位,墨兰、苏氏陪坐一旁;顾家那边,顾家长嫂亲自出面,身边伴着几位宗族长辈与得力管事嬷嬷,一派礼数周全的模样。

寒暄过后,话题不可避免地触及了婚约的后续安排。厅内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主位上的梁夫人,等着她拿主意。

吴氏脸上漾开一抹雍容而了然的笑容,目光温和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仿佛穿透了人群,落在了不在现场的圭锦与娴姐儿身上,语气轻松而充满期许地开口:“瞧瞧这两个孩子,一个俊朗,一个灵秀,金童玉女一般,看着就让人欢喜。只是这年岁到底还小,身子骨都没长成,心智也还未开,咱们做长辈的,总不能学那拔苗助长的愚夫,逼着孩子们早早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她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春风化雨,瞬间缓解了厅内无形的尴尬。顿了顿,她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才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要我说啊,这反倒是件好事!且让锦哥儿安心在书院读书,潜心向学,求取功名。待到他日——”

吴氏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种美好的祝愿与不容置疑的定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咱们锦哥儿来个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双喜临门,那才是真正的千古佳话,岂不是比眼下仓促行事更要美满十分?”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十个字,如同点睛之笔,瞬间点亮了整个厅堂。满室皆静,片刻之后,无论是梁家、还是顾家那边,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深以为然的表情,纷纷点头称赞:“梁夫人说得极是!”“这才是为孩子们长远打算!”

妙啊!

这句话,既巧妙地化解了眼下无法完婚的尴尬,又将所有人的视线从眼前的僵局,引向了一个充满希望和正面意义的未来。它传递出的信息,清晰而有力:

其一,是对这门亲事的绝对认可与对晚辈的殷切期许——梁家与康郡王府从未因过往的恩怨而轻视这桩婚约,反而对圭锦的未来寄予了“金榜题名”的厚望,这是对顾家的尊重,也是对婚约的重视;

其二,是不急于一时的底气与耐心——梁家有足够的信心等待圭锦成长,并不在乎这几年的光阴,这份从容,恰恰彰显了家族的底蕴与实力,让顾家再难用“怠慢婚事”做文章;

其三,是绑定双方利益的共同目标——将婚姻与男子的前程紧密绑定,这是最符合封建时代家族核心利益的诉求,顾家即便心中有其他算计,也不得不认同这个共同目标。

“老夫人说得是。”李氏从善如流,笑容得体,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温婉掩盖,“孩子们的前程最是要紧,学业为重。若能等到锦哥儿金榜题名之日,再行完婚之礼,双喜临门,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也不辜负陛下的良苦用心与两府的殷切期望。”

最大的障碍被李氏一句话轻松消弭,厅内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真正“结亲”的和睦与融洽。

接下来的流程,便顺理成章了。既然不急着成婚,但婚约已定,那么最重要的象征性步骤,便是交换庚帖,也就是俗称的“换八字”。这是确认婚约、绑定男女姻缘的核心礼节,也是眼下最该完成的事。

苏氏起身,从身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匣子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红绸束口,显得格外郑重。她走到厅中,将匣子递到顾家管事嬷嬷手中,轻声道:“这是我们锦哥儿的庚帖,劳烦嬷嬷转交。”

顾家的嬷嬷恭敬接过,转手呈给李氏。李氏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洒金红纸,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圭锦的生辰八字、籍贯、排行,字迹端正,透着几分书香气息。她看过之后,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嬷嬷回礼。

顾家的嬷嬷也捧着一个同样精致的锦盒上前,里面装着娴姐儿的庚帖,同样是洒金红纸,字迹娟秀,信息详尽。苏氏接过锦盒。

苏氏打开锦盒,目光扫过上面的生辰八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点头:“好,好,这八字看着就相合。”

双方郑重地交换了写有圭锦和娴姐儿生辰八字的龙凤庚帖。这薄薄的几张纸,看似轻如鸿毛,实则重如泰山,象征着两个年轻人,乃至两个家族,在未来若干年里,被一道无形的婚约紧紧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庚帖交换完毕,这门由皇帝赐下、历经风波的亲事,便算是正式定下,只待男女双方成年,再行完婚之礼。

送走顾家一行人后,墨兰忍不住向梁夫人行礼:“母亲英明!一句话便解了燃眉之急,还让顾家无话可说。”

梁夫人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对付盛明兰这样的人,就得占住道理和情理的制高点。她想让我们为难,我们偏不如她意。现在,主动权已经到了我们手里。”

是啊,主动权已变。

现在,梁家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并倾尽全力培养圭锦,让他朝着“金榜题名”的目标奋进。而压力,则更多地来到了顾家这一边——他们需要确保,在未来的几年里,他们的女儿娴姐儿,品行、才情、容貌都不能出任何差错,必须配得上那个被寄予厚望的未来夫婿。

若是圭锦真能金榜题名,风光无限,届时顾家便更难再拿捏梁家;若是圭锦未能如愿,梁家也有足够的时间另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