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织机为媒,情丝暗度(1/2)

这正是萧承宁连日来的难题。万宝阁里那本《机械原理》上有耐高温的合金钢,是改良织布机的关键一一蒸汽主轴需要耐得住高温高压,可大靖的冶炼技术还达不到,炼出的铁料要么脆得一碰就裂,要么软得跟面团似的,根本撑不住连续运转的负荷。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抬眼时,正看见柳如烟正蹲在不远处的织布机旁,手里拿着一把小锉刀,正细细打磨着一个齿轮的齿牙。她穿着一身灰布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腕子,指尖沾着黑黢黢的机油,额角沁出的细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几缕贴在脸颊的发丝。明明是最普通的打扮,可她低头时专注的模样,竟让这满是喧嚣的工匠坊,凭空多了几分安静的烟火气,一个想法在萧承宁的脑子里生成……

柳如烟是工匠坊里的异类。

别的女工匠,要么做些缝补纺线的细活,要么帮着男人们打打下手,唯有她,敢跟那些经验老道的老师傅争论齿轮的咬合角度,敢徒手拆解一台旧织机,把里面的零件拆得七零八落,再凭着记忆一点一点装回去。可也正因为这份“出格”,她没少受旁人的白眼——工坊里的老师傅说她“不守本分”,管事的掌柜嫌她“一个女子,偏要抢男人的饭碗”,就连一起干活的小徒弟,也背地里偷偷议论,说她“心思野,早晚要惹祸”。

柳如烟不是不知道这些闲言碎语。

她自小父母双亡,被工匠坊的老坊主捡回来,跟着老坊主学手艺。老坊主常说:“手艺不分男女,能做出好东西的,就是好匠人。”这句话,她记了十几年。可老坊主走后,这工匠坊里,就再也没人护着她了。她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手艺上,靠着一手过硬的机械活计,硬生生在男人堆里站稳了脚跟。

这些日子,她看着这位穿着青衫的皇子,整日泡在工匠坊里,跟他们这些粗人同吃同住,手上沾着炭灰,裤脚蹭着泥点,半点皇子的架子都没有,心里竟生出几分佩服。

萧承宁的图纸画得极细,每一个零件的尺寸、每一处齿轮的咬合,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可柳如烟知道,纸上的东西再好,也得落地。就像他画的蒸汽主轴,图纸上看着天衣无缝,可真要做出来,用什么木料做支架,用什么铜料做管道,这些都是纸上写不明白的门道。

她正想着,忽听萧承宁开口,声音温润,带着几分恳切:“柳姑娘,你可愿与我一同改良这织布机?你懂实操,我懂理论,我们联手,定能做成这件事。”

柳如烟猛地抬头,手里的锉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怔怔地看着萧承宁,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轻视,只有满满的真诚。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郑重地邀请她合作。

那些老师傅们,要么把她当成干活的工具,要么觉得她一个女子,根本不配参与“改良织机”这种大事。可眼前的人,是皇子啊。是那个金尊玉贵,本该坐在皇宫里,听着百官朝拜的皇子啊。

她的心脏“咚咚”地跳着,像是要撞破胸膛。惊讶、欣喜、还有一丝不敢置信,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她的喉咙。她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愿意!萧公子,我定竭尽所能!”

萧承宁笑了,眉眼弯起,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好。那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同行了。”

同行。

这两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柳如烟平静的心湖,漾起了她从未有过的波澜。

自此,工匠坊里便多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青衫儒雅的皇子,灰布短打的女工匠,每日并肩蹲在织机旁,时而为了一个零件的尺寸争得面红耳赤,时而又因想到一个妙招相视一笑。

萧承宁教她现代制图法,拿着炭笔,一笔一划地教她如何标注尺寸,如何绘制剖面图。“你看,”他指着麻纸上的线条,声音温和,“这样画出来,不管是谁看,都能明白这个零件该怎么做。不像以前的图纸,全靠经验猜,容易出错。”

柳如烟握着炭笔,指尖有些发颤。她以前画图,都是凭着记忆,画个大概的样子,师傅们看了,也只能靠经验去琢磨。可萧承宁教的法子,却让一切都变得精准起来。她低头,认真地临摹着,炭笔在麻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线条。阳光透过木窗,落在她的发顶,萧承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大概是他来到这里之后,最安稳的时光。

柳如烟则带着萧承宁,走遍了京城的铁匠铺、木器坊。

她领着他进了城南的张记铁匠铺,指着炉子里烧得通红的铁块,道:“萧公子,这是熟铁,柔韧性好,但是不耐高温,做蒸汽管道不行。那边的是生铁,耐高温,但是脆,一摔就碎。”她又拿起一块黑黝黝的铁料,“这个是镔铁,是最好的,可惜难炼,价钱也贵。”

萧承宁蹲在地上,仔细地看着那些铁料,听着柳如烟的讲解,不时点头。他以前只在书本上见过这些材料的介绍,却从未真正接触过。柳如烟的讲解,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认知的另一扇门。

她又带着他去乡下的纺户家。

看着那些农妇坐在织机前,手指飞快地穿梭着,汗水浸湿了她们的衣衫。柳如烟指着织机的踏板,道:“萧公子,你看,她们踩踏板的时候,习惯用右脚发力,所以踏板的右边,磨损得比左边厉害。我们改良织机的时候,要是能把踏板的右边做得厚实一点,就能用得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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