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魄书生至，仁心解病愁（1/2）

宋玉书撑着那把破伞，一步步消失在雨幕里，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滑，他走得极慢，生怕脚下不稳摔了跤，更怕攥在手里的药包被雨水打湿。药包上还留着萧承悦指尖的温度，混着淡淡的草药香，在湿冷的风里飘进鼻腔，竟让他空荡了许久的胃里，泛起一丝暖意。

他住的地方，是城南破庙里的一间偏房，屋顶漏着雨，地上铺着一层干草，勉强能遮风挡雨。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息。将药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干草堆旁的木板上，又将那把破伞撑开晾在墙角，这才瘫坐在干草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胸腔里的痒意又隐隐泛起，他忍不住低低地咳了几声，咳得身子都微微发颤，半晌才缓过劲来。他抬手抹了抹嘴角，看着掌心干干净净的，没有咳出半分血丝，心中竟生出一丝庆幸——若是让那位心善的萧姑娘瞧见自己咳血，怕是又要多添几分担忧了。

他拿起药包，拆开牛皮纸，里面的药材分门别类地包着，当归的浓郁、川贝的清苦、百合的淡香，交织在一起，竟不觉得刺鼻。药方上的字迹娟秀清丽，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他低头看着那药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承悦的模样——藕粉色的医袍，温柔的眉眼，说话时温软的声音，还有那双捻着药材的、纤长干净的手。

他自嘲地笑了笑，将药方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怀里贴身的位置。宋玉书啊宋玉书，你不过是个落魄书生，身无分文，还疾病缠身，怎敢对那样的姑娘心存念想？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驱散，可越是克制，萧承悦的身影在脑海里便越是清晰。

第二日辰时，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宋玉书早早地起了身，将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仔细地抚平，又拢了拢松垮的发髻，这才朝着悦心医馆的方向走去。他不敢走得太快，怕走急了会咳嗽，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挪着，脚下的青石板路还带着湿气，映着他单薄的影子。

走到悦心医馆门口时，晨露还挂在门楣的雕花上，晶莹剔透。医馆的门已经开了，萧承悦正坐在梨木诊桌后，研磨着药材，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听到脚步声，萧承悦抬起头，看到宋玉书，眉眼立刻弯了起来：“宋公子来了？快请进。”她起身引着他坐下，又吩咐小童，“去给宋公子倒杯温水。”

宋玉书有些局促地坐下，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低声道：“萧姑娘，叨扰了。”

“说什么叨扰，”萧承悦笑着摇头，将研磨好的药材放在一旁，“治病本就该按时复诊，这样才能及时调整药方。”她说着，伸出手，“来，我再给你把把脉。”

宋玉书依言伸出手，放在脉枕上。萧承悦的指尖落在他的腕间，微凉的触感传来，他的心跳竟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萧承悦的眼睛，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萧承悦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细细地感受着他的脉搏，半晌才松开手，语气松了些：“比昨日好些了，脉象虽依旧虚浮，但已经有了些力道，看来那药是对症的。”她顿了顿，又叮嘱道，“公子回去煎药时，切记要先用武火煮沸，再用文火慢熬，不可心急。另外，近日切不可再熬夜读书，身子是本钱，若是垮了，再好的学问也无处施展。”

宋玉书抬起头，对上萧承悦温柔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关切，没有半分嫌弃，他的心中一暖，低声道：“多谢萧姑娘提点，在下记下了。”

萧承悦点了点头，转身去药柜前抓药，一边抓药，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宋公子是江南人？听你的口音，带着几分江南的软糯。”

宋玉书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在下是江南苏州人，自幼父母双亡，靠着乡邻接济，才读了几年书。此番来靖都，是为了参加科举，希望能金榜题名，也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他说起这些时，语气平静，却难掩眼底的落寞。

萧承悦抓药的动作顿了顿，心中的怜悯更甚。她转过身，看着宋玉书，轻声道：“江南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公子有这般毅力，他日定能金榜题名。”

宋玉书苦笑着摇了摇头：“借姑娘吉言。只是在下如今这般境况，怕是连科举的考场都未必能进得去。”

萧承悦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心中不忍，便开口安慰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我观公子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定是有大才之人。不过是一时困顿罢了，只要好好调理身子，待科举之时，定能一展才华。”

她的声音温软，像一股暖流，淌进宋玉书的心里。他看着萧承悦，眼底泛起一丝光亮，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

自那日起，宋玉书便成了悦心医馆的常客。每日辰时，他都会准时来到医馆复诊，萧承悦总会细心地为他把脉、调整药方，有时还会亲自为他针灸。医馆里的病人不多时，两人便会聊上几句，萧承悦会问起江南的风土人情，宋玉书则会细细地讲给她听——讲苏州的园林，一步一景，步步生情；讲江南的雨，缠绵悱恻，如诗如画；讲水乡的乌篷船，摇摇晃晃，载着满船的月光。

萧承悦听得入了神，常常忘了手里的活计。她从宋玉书的话语里，看到了一个烟雨朦胧的水乡。而宋玉书，也渐渐习惯了在医馆的时光，他喜欢看萧承悦捻着药材时认真的模样，喜欢听她温柔的声音，更喜欢和她聊着那些无关风月，却温暖至极的话题。

萧承悦不仅为他免费治疗，还时常让后厨给他准备些滋补的汤羹。有时是银耳百合粥，熬得软糯香甜，润肺补气；有时是红枣乌鸡汤，炖得浓郁醇厚，益气养血。每次宋玉书来复诊，萧承悦都会让小童端来一碗，看着他喝完，才肯让他离开。

宋玉书心中感激，却又无以为报。他知道，萧承悦不缺钱，也不缺礼物，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己写的诗。于是，他便将自己平日里写的诗，一笔一划地抄录在宣纸上，装订成册。每次来医馆复诊，他都会念几首给萧承悦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