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后林凡时代·薪火燎原(2/2)
“我知道。”顾莲舟泪光闪动,“我只是怕……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父亲走了,若再有流言说他是什么‘妖人’‘异端’……”
“那就让他们说。”林怀瑾挺直脊背,“百姓心中有杆秤。谁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走平路、点明灯,他们就信谁。”
他顿了顿:“不过母亲,这些材料……除了您和我,还有谁知道?”
“赵虎将军知道残页的事,韩文远知道冯保信件的事,杨廷和的供词只有陛下、宸亲王和我们看过。”顾莲舟道,“我已让他们保密。”
“那就继续保密。”林怀瑾沉声道,“在找到确凿证据、或者必要公开之前,这件事……只能埋在心底。”
母子二人将材料重新封存。但在合上箱子前,顾莲舟注意到残页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之前被污渍遮盖,现在才显露:
“永乐五年,三宝太监归,携异人三。一留京,一往闽,一不知所踪。”
异人。不知所踪。
顾莲舟心脏狂跳。她忽然想起,林凡的生日,正是永乐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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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观澜亭
泰昌帝屏退左右,独自面对一池残荷。寒风凛冽,少年天子却站得笔直,手中捏着一份密报——江南织造局呈报,今年生丝出口量锐减四成,原因是西洋联合提价,而大晟内部……出现了“走私联盟”。
“走私?”他冷笑,“是哪些人?”
身后阴影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回道:“以苏州陈氏为首,勾结泉州海商、福州船帮,利用朝廷新开的‘特许贸易权’,将上等生丝以次充好,实则将优质丝私运给西洋,赚取差价。初步估算,一年偷逃税款……不下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够一支舰队半年的军费。
“陈氏……”泰昌帝记得这个人,上次生丝检验风波就是他挑头,后来被林怀瑾安抚,还得了“义商”匾额。
“陛下,是否查办?”
“查,但要换个查法。”泰昌帝转身,脸上已无稚气,只有帝王的冷峻,“让陈氏继续做,做得更大。派人混进去,摸清他们的网络、账目、后台。朕要的不仅是几个奸商,是整个走私利益链。”
“是。”
“还有,”泰昌帝补充,“放出风声,就说朝廷要‘严打走私’。让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自己跳出来。”
“遵旨。”
阴影退去。泰昌帝重新看向残荷,喃喃自语:“林先生,您教朕改革要团结大多数人,要给人出路。可若有人把出路当财路,把宽容当纵容……朕该怎么办?”
寒风吹过,无人应答。
年轻的皇帝在孤独中,学习着平衡的艺术——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在宽容与严惩之间,在帝王心术与赤子之心之间。
这堂课,林凡没能教完。
只能他自己,在血与火中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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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最深层的死牢
信天翁靠墙坐着,金发沾满污垢,西洋礼服破烂不堪,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他被俘已一月,受刑十七次,却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这天,牢门打开,韩文远走了进来。
“韩大人,”信天翁居然笑了,“终于等到你了。”
韩文远冷冷看着他:“你在等我?”
“当然。因为只有你,能理解我要说的话。”信天翁咳嗽几声,“林凡死了,但他的影响还在。你们这些学生,真的能继承他的遗志吗?”
“这不关你事。”
“不,这关我的事。”信天翁盯着他,“因为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关于林凡的真正死因。”
韩文远瞳孔一缩。
“你以为他真是中弹死的?”信天翁嗤笑,“那一枪打中的是肺,以链霉素的疗效,配合你们的医术,他至少有五成活命机会。可他为什么死了?”
他凑近铁栏,压低声音:“因为有人在他药里,加了点‘料’——一种加速血液凝固的药剂。中弹后本可控制的出血,变成了必死的内脏衰竭。”
韩文远浑身一震:“谁?!”
“你说呢?”信天翁靠回墙壁,“谁最怕林凡活着?谁最想新政中断?谁最有机会接触林凡的药剂?”
一连三问,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你没有证据。”韩文远咬牙。
“我不需要证据,我只需要你相信这个可能。”信天翁微笑,“而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罗兰共和国真正的‘远东战略’,不是军事征服,也不是经济控制,而是……文明替代。”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要让大晟人自己否定自己的文明,拥抱我们的文明。”信天翁眼中闪过狂热,“新知书局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会资助大晟的‘复古派’和‘激进派’互相攻击;会收买文人篡改史书,把大晟的历史写成‘黑暗愚昧’;会培养一批‘精神罗兰人’,让他们在你们的朝堂、学堂、市井,为我们的价值观摇旗呐喊。”
他顿了顿:“林凡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他推行新政,想证明‘东方文明也可以自强’。他差一点就成功了。但现在他死了……”
“我们会继续。”韩文远斩钉截铁。
“你们?”信天翁大笑,“林凡只有一个。而你们……林怀瑾太年轻,容易被人利用;石磊太痴迷技术,不懂人心;你韩文远倒是全才,可你太正,正到看不清阴影里的龌龊。”
他收敛笑容:“做个交易吧。放我走,我告诉你是谁在药里动手脚。同时,罗兰可以和大晟签订《技术共享条约》——我们用十年时间,帮你们完成工业化。”
韩文远沉默良久,忽然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文明替代’?罗兰与大晟,就不能共存吗?”
信天翁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我的祖父,就是被你们的‘天朝上国’思想害死的。他只是一个商人,想在泉州贸易,却因为不肯下跪磕头,被你们的官员活活打死。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么改变这个文明,要么毁灭它。”
私人恩怨,上升为文明冲突。
韩文远终于明白了这个对手的执念。他缓缓起身:“你的交易,我拒绝。”
“为什么?!”
“因为如果答应,就等于承认——我们解决不了内部的问题,需要靠敌人来清理门户。”韩文远转身,“林凡老师教过我们:改革最大的难关,从来不在外面,在里面。这个坎,我们得自己迈过去。”
牢门关闭前,信天翁最后喊道:“你会后悔的!那个人还会动手!下一个可能是林怀瑾,可能是小皇帝,也可能是你!”
韩文远脚步未停。
但走出诏狱时,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如果信天翁说的是真的……那林凡的死,就不是终点。
而是新一轮暗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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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一·太庙前广场
林凡逝世满月。泰昌帝率文武百官、学子代表、百姓代表,举行“薪火传承大典”。
广场中央立着九丈高的“薪火塔”,塔顶是一盏特制的巨型电弧灯,下方环绕九十九盏小灯——象征林凡享年三十九岁,以及“薪火相传,久久不息”。
泰昌帝亲自主祭,诵读祭文:
“……先生之志,在富国强兵;先生之行,在造福百姓;先生之魂,在照亮前路。今先生虽逝,其志未竟,其行未止,其魂不灭……”
祭文毕,他亲手点燃主灯。
刹那间,强光刺破冬夜黑暗,九十九盏辅灯随之亮起,将整个广场照得如同白昼。百姓们仰头惊叹,许多老人跪地泣拜。
随后,林怀瑾代表新生代,宣读《自强时代宣言》:
“一、继先生遗志,新政不改,自强不辍;
二、承先生智慧,明体达用,守正创新;
三、弘先生精神,以民为本,实干兴邦;
四、传先生薪火,代代相继,光耀千秋!”
每念一句,台下万人齐声应和,声浪震天。
宣言最后,泰昌帝当众宣布:
“即日起,设立‘林凡奖学金’,资助寒门学子研习格致;
设立‘新政功勋碑’,镌刻所有为改革牺牲、奉献者之名;
设立‘国是咨议会’,广纳各界贤达,共商国是;
追封林凡为‘文正’,配享太庙,永受香火。”
这是最高的荣誉,也是最重的责任。
大典结束后,泰昌帝将林怀瑾、韩文远、石磊、许长青召至偏殿。
“诸卿,”少年天子目光如炬,“薪火已传,前路已明。但朕知道,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他展开一份密报:“江南走私案已查明,涉案官员二十七人,商人四十三家,背后……有宗室参与。”
宗室。皇亲国戚。
“更棘手的是,”泰昌帝继续道,“朝中有人串联,要联名上疏,请求‘暂停新政,休养生息’。理由是……国库空虚,民力已疲。”
韩文远急道:“国库空虚是因为战争和抚恤,但只要贸易恢复、新税制推行,明年即可好转。此时暂停,前功尽弃!”
“朕知道。”泰昌帝抬手,“所以朕问你们——敢不敢,陪朕打一场硬仗?”
四人肃立:“敢!”
“好。”泰昌帝一字一句,“第一仗,清剿走私,无论涉及谁,一查到底;第二仗,推行新税制,田亩清丈全国铺开;第三仗,完成‘启明三号舰’,三年内,建成五艘铁甲舰组成的远洋舰队!”
他看向林怀瑾:“怀瑾,你主政;文远,你主财;石磊,你主技;长青,你主察。朕在朝堂为你们压阵,你们在前线为朕冲锋。”
君臣五人,击掌为誓。
殿外,薪火塔的光芒照亮夜空。
而殿内,新一代的改革者们,已经接过了火炬。
尽管前路依然布满荆棘,尽管阴影依然潜伏四周。
但光,已经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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