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后林凡时代.暗战升级(下))(1/2)

吕宋岛·马尼拉湾外海

“破浪号”静静地停泊在晨雾中。许长青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港口的情况。港内停泊着不下三十艘西洋舰船,桅杆如林,其中三艘明显是最新型的铁甲舰。

“陈将军,你看那边。”他指着港口西侧的山丘。

那里正在修建一座巨大的石质堡垒,堡垒上飘扬着罗兰共和国的三色旗。更令人心惊的是,堡垒的炮口并非指向海面,而是……对准了山下的土着村落。

舰长陈广孝面色凝重:“他们这是在殖民。建立军事据点,控制港口,下一步就是往内陆扩张。”

“可这岛上原本有土王……”

“土王?”陈广孝冷笑,“你没看见码头那些被铁链锁着的苦力吗?一半是土着,另一半……像是汉人。”

许长青调整焦距,看清了——那些衣衫褴褛、在皮鞭下搬运货物的苦力中,确实有许多面孔明显是汉人。

“怎么回事?”

“西洋人在这里有‘契约劳工’制度。”随船的一名老海商低声道,“说是签契约来南洋做工,实则与奴隶无异。更可恶的是,有些汉人败类专门做这生意——从福建、广东诱骗穷苦百姓,卖到这里。”

“人贩子……”许长青咬牙,“朝廷知道吗?”

“知道,但管不过来。海疆万里,官船有限,何况……”海商欲言又止。

“何况什么?”

“何况有些地方官员,收了这些人的贿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传闻说,某些宗室也参与其中。”

宗室。又是宗室。许长青想起庆王府那些勾当,心中一沉。

就在这时,港口方向驶来一艘小艇,艇上站着一名西洋军官和一名汉人翻译。

“来者可是大晟使船?”翻译高声问道,语气倨傲。

陈广孝沉声道:“正是。我乃大晟水师‘破浪号’舰长陈广孝,奉旨前来南洋通商。”

翻译与军官耳语几句,然后喊道:“请贵使入港商议。但依照罗兰总督府规定,贵舰需解除武装,水兵不得登岸。”

“荒唐!”陈广孝怒道,“我大晟战舰,岂有解除武装之理!”

“那就请回吧。”翻译摊手,“总督有令,未得许可,任何武装船只不得进入马尼拉湾。”

僵持。许长青按住陈广孝:“将军息怒。我们先退,再想对策。”

“破浪号”缓缓驶离。但许长青的望远镜一直没有离开港口——他看到,港口货栈里堆积如山的货物中,有不少箱子上印着汉文标记,其中一箱破裂的,露出的分明是……生丝。

上等苏丝。那些本该通过“通海号”卖给西洋人的走私货,此刻竟出现在这里。

“看来庆王府的走私网络,比我们想的还大。”许长青喃喃。

他转向陈广孝:“将军,我们不能空手回去。既然马尼拉不让进,我们去南边的香料群岛。”

“那边是佛朗机人的地盘……”

“那就更要去看看。”许长青眼中闪过锐光,“父亲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得亲眼看看,西洋人在南洋,到底建了什么样的‘秩序’。”

舰队转向南下。但他们不知道,马尼拉港的了望塔上,信天翁生前的副手“白鹭”——也就是新知书局的白掌柜——正看着他们离去。

“传信给‘烛影’。”白鹭对助手低语,“许长青来了。按计划,在摩鹿加群岛‘迎接’他们。”

助手迟疑:“可是信天翁先生已死,我们还要执行那个计划吗?”

“当然要。”白鹭冷笑,“信天翁死了,‘烛影’还在。而且……计划已经开始了,停不下来。”

海风吹过,带着热带特有的咸腥味。

一场精心设计的“欢迎”,正在前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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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正月初六

年节刚过,宗人府门前却跪满了人。以庆王世子朱翊钧为首的三十七名宗室子弟,身着素服,手捧《万言书》,请求面见泰昌帝。

“臣等恳请陛下,罢黜林怀瑾等新政官员,停罢格物大学堂,恢复祖宗成法!”朱翊钧跪在最前,声音悲愤,“自林凡推行新政以来,朝纲紊乱,礼崩乐坏,更借‘改革’之名,打压宗室,残害忠良!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有人低声议论:“宗室都跪了,看来新政真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路修好了,灯点亮了,税减了,不好吗?”

“可林阁老死了才多久,他儿子就掌大权,这……”

舆论开始摇摆。

乾清宫内,泰昌帝看着黄锦递上的《万言书》抄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陛下,”朱载堃忧心忡忡,“宗室跪谏,非同小可。若处置不当,恐引发更大动荡。”

“皇叔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可先安抚,答应‘详加考虑’,让他们散去。然后再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泰昌帝摇头,“皇叔,您看这《万言书》——条条指向新政根本,句句要求恢复旧制。这不是简单的劝谏,这是政治纲领。朕若退一步,他们就会进十步。”

他起身:“更关键的是,这些人背后,恐怕不止庆王府。朕得到密报,江南几个大丝商、盐商,给这次跪谏捐了二十万两银子。这是商贾与宗室勾结,要逼朕就范。”

朱载堃一惊:“陛下如何得知?”

泰昌帝没有回答。他走到窗前,望着宫门方向:“传旨:朕今日不见。让他们跪。同时,让锦衣卫把《万言书》的内容抄录张贴,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看,这些宗室到底提了哪些要求。”

“张贴?”朱载堃不解,“这岂不更助长他们的声势?”

“朕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泰昌帝转身,眼中闪过寒光,“看看这些人要恢复的‘祖宗成法’里,有没有‘宗室不得经商’‘宗室不得干预朝政’‘宗室犯法与庶民同罪’!看看他们嘴里说的‘忠良’,是不是那些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蛀虫!”

他顿了顿:“同时,让《大晟报》刊发特稿,列举新政三年来的实绩——修了多少路,减了多少税,救了多少灾,造了多少船。让百姓自己判断,是该往前走,还是往后倒。”

舆论战。这是林凡生前没教过,但泰昌帝自己悟出来的手段。

朱载堃深深看了侄儿一眼,终于躬身:“臣……遵旨。”

当日下午,《万言书》全文张贴于京城九门。而最新一期《大晟报》以头版刊发《新政三年惠民实录》,用详细数据对比了新旧之别。

茶馆酒肆里,人们开始争论:

“宗室说新政‘劳民伤财’,可这上面写着一—三年修官道八千里,用的是囚犯和雇工,没征一个民夫!”

“还说格物大学堂‘坏人心术’,可我邻居家小子在那儿学了机械,现在天津船厂当师傅,月俸十两!”

“可宗室毕竟是天潢贵胄,这么跪着,陛下不见,是不是太……”

“天潢贵胄怎么了?庆王府走私的事你忘了?他们跪的不是新政,是他们的钱路!”

民间舆论,开始倒向朝廷。

但朱翊钧并不慌张。深夜,他在庆王府密室对几位核心成员道:

“第一步成了。接下来,启动第二步——让那几个老臣上疏乞骸骨,就说‘朝中奸佞当道,忠臣寒心’。”

“世子,这有用吗?”

“当然有用。”朱翊钧冷笑,“小皇帝不是要舆论吗?那我们就给他更大的舆论——朝廷重臣集体辞职,看他还坐不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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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夜

格物大学堂的“人体解剖实验室”外,聚集了上百名学子。实验室的门紧闭着,但门缝里透出的血腥味,让所有人都脸色发白。

“开门!让我们进去!”带头的学子林浩——正是上次学潮的领袖之一——用力拍门。

门开了。负责解剖课的秦教习面色苍白地走出来:“诸位,实验室重地,不得擅闯。”

“重地?”林浩指着门内,“我们在外面都听见了!里面是不是在用……用活人做实验?!”

哗——人群骚动。

“胡说什么!”秦教习厉声道,“那是死刑犯的尸体,按律可用于医学研究……”

“那为什么叫得那么凄惨?!尸体还会叫吗?!”另一个学子尖叫。

实验室里确实传出了非人的嘶吼声,虽然很微弱,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怀瑾闻讯赶来时,现场已经失控。学子们要冲进实验室,秦教习带人死死拦住。

“住手!”林怀瑾一声断喝。

人群分开。他走到实验室门前,看着秦教习:“秦先生,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秦教习嘴唇哆嗦:“少、少监院,此事……此事是韩副监院批准的……”

韩文远批准的?林怀瑾心中一沉。他推开秦教习,走进实验室。

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里翻腾——手术台上绑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身上插着数根管子,正在痛苦地抽搐。而几个医学生正在记录数据。

“这是谁?!”林怀瑾厉声问。

一名学生怯生生道:“是……是南洋送来的‘试验体’。说是得了怪病,自愿接受治疗试验……”

“自愿?”林怀瑾走到那人面前,那人已经神志不清,但嘴里喃喃着听不懂的土语。他翻开那人的眼皮,瞳孔已经涣散。

“立刻停止!”他嘶声道,“解开他!叫大夫!”

“可是韩副监院说……”

“我说停下!”林怀瑾罕见地暴怒,“在这里,我说了算!”

实验中止。那人被抬走急救,但半个时辰后,还是断了气。

尸检结果令人毛骨悚然:此人并非得病,而是被长期喂食某种药物,导致器官衰竭。所谓的“治疗试验”,其实是在测试药物的毒性。

“南洋送来的?”林怀瑾盯着秦教习,“谁送来的?通过什么渠道?”

秦教习瘫坐在地:“是……是韩副监院安排的。说这是为了链霉素的后续研究,需要测试药物对不同人种的效果……”

“所以你们就用活人试药?!”林怀瑾一拳砸在墙上,“父亲说过什么?!技术伦理的底线在哪里?!”

他冲出实验室,学子们还围在外面。

“诸位,”林怀瑾声音嘶哑,“实验室里的事,我定会彻查,给大家一个交代。但现在,请大家先回去。我以家父的名义保证——格物大学堂,绝不会变成草菅人命的地方。”

学子们将信将疑地散去。但林浩留了下来。

“林兄,”他低声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三个月前,医科就失踪过两个南洋来的‘志愿者’。当时说是送回去了,但……”

“但什么?”

“但我查过出港记录,根本没有他们离境的记载。”林浩眼神恐惧,“林兄,我怀疑……有人在用活人做秘密实验。而且,级别很高。”

林怀瑾后背发凉。他想起韩文远最近的反常——总是行色匆匆,实验室加了重兵把守,连他这个监院都不能随意进入。

“这件事,你不要再查了。”林怀瑾拍拍林浩的肩,“交给我。”

但当夜,他秘密前往韩府,却被告知韩文远“外出公干,归期未定”。

不在?在这个时候?

林怀瑾站在寒风中,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冷。

如果连韩文远都涉入这种违背伦理的实验,那这个他们共同守护的“新世界”,到底还是不是父亲想要的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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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大朝会

果然如朱翊钧所料,六部九卿中有四位老臣联名上疏,以“年老体衰”“才德不足”为由,请求致仕。

表面是辞职,实则是逼宫——这四位都是朝中重臣,若真让他们走了,朝政立刻瘫痪一半。

泰昌帝看着跪在殿下的四位老臣,忽然笑了:

“四位爱卿这是怎么了?年节时朕还见你们精神矍铄,怎么过了个年,就都‘年老体衰’了?”

户部尚书刘秉仁叩首:“陛下,老臣确感力不从心。尤其林阁老仙逝后,朝中诸事繁杂,新政更是……更是争议不断。老臣愚钝,实难胜任。”

“争议?”泰昌帝挑眉,“刘爱卿说的是宗室跪谏那件事吧?朕正想问诸位——你们觉得,宗室所言可有道理?”

殿内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刘秉仁硬着头皮:“老臣以为,宗室所谏虽有过激之处,但……但新政确有可商榷之地。比如格物大学堂,重格致而轻经义,长此以往,恐士风败坏……”

“哦?”泰昌帝打断他,“那刘爱卿可知,格物大学堂医科上月研制出治疗‘肺痨’的新药,已救活三百余人?可知工程科改良的纺织机,让江南织户的产量翻了一番?可知化学科从石油中提炼出的‘沥青’,修的路比石板路平整三倍、造价低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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