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窑厂魅影(1/2)
天刚蒙蒙亮,鄱阳湖西岸的风就带着股铁锈味,卷着芦苇荡的白絮往人衣领里钻。云逍抱着阿鸾,苏荣背着装着“火魄”灰烬的布包,老周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走在最前,拐杖头每敲一下地面,都能惊起几只躲在砖缝里的灰雀。红泥窑的轮廓在晨雾里像头伏卧的巨兽,歪斜的烟囱里飘出的黑烟混着水汽,在半空凝成灰紫色的云,压得人胸口发闷。
“就是这儿了。”老周的声音带着颤,他左臂的月牙疤在晨光里泛着粉红,“十年前我被拐到这儿时,窑门还挂着‘红泥窑厂’的木牌,现在只剩半截了。”
云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残破的窑门歪斜地挂在锈铰链上,门板上糊着层厚厚的黑灰,隐约能辨认出“禁止入内”的白漆字,只是被人用炭笔胡乱划了个叉。地上散落着些孩童的布鞋,有绣着虎头的,有缝着兔耳朵的,鞋底的纹路还清晰,像是刚被人脱下不久。阿鸾突然往云逍怀里缩了缩,小手指着其中一只蓝布鞋——鞋面上绣着的凤鸟图案,和她昨晚在祠堂认出的那只一模一样。
“张老汉应该就在窑里守着。”老周压低声音,“他是我爹当年雇的看窑人,据说从民国活到现在,没人知道他多大岁数,只知道他总穿着件打满补丁的蓝布衫,怀里揣着个铜烟袋。”
话音刚落,窑门后就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人用烟杆磕了磕鞋底。一个佝偻的身影挪了出来,果然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胡子全白了,缠在头顶像团棉花,手里的铜烟袋锅还冒着青烟。
“是老周啊。”张老汉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眼睛眯成条缝,扫过云逍和苏荣时顿了顿,最后落在阿鸾身上,突然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这娃娃……看着面生得很。”
“是远房亲戚家的,来看看老窑。”云逍不动声色地将阿鸾往怀里拢了拢,注意到老汉袖口露出截手腕,皮肤皱得像树皮,却没什么特别的印记。
“看窑?”张老汉往地上啐了口烟袋锅的灰,“这窑有啥看头?烧了百年,早就成了凶地。”他往窑里指了指,黑洞洞的窑口像张要吞人的嘴,“每到月圆夜,里面就哭,娃娃的哭声,能把芦苇荡的鱼都惊得跳上岸。前几年有几个年轻人不信邪,举着松明火把进去,天亮时只在窑底找到几截烧黑的骨头。”
苏荣突然问:“他们进去找什么?”
“还能找啥?”张老汉咧开嘴笑,烟袋锅在手里转着圈,“找当年凤仪班的宝贝呗。都说那些娃娃被沉进窑底时,身上带着金镯子银锁片,烧不化的。”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劝你们也别进去,昨儿夜里我还听见里面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数鞋子——‘一、二、三……’数到十七就停了,接着就哭,哭得那叫一个惨。”
阿鸾的小手突然抓紧了云逍的衣襟,眼神里浮出惊恐的画面:窑内的砖墙上嵌着许多小小的手印,都是孩童的尺寸,有些手印还沾着暗红的印记,像是血;地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是“娘”“救”“冷”之类的单字,笔画深得能塞进指甲。
云逍摸出从祠堂带的半截凤仪班戏服碎片,是昨晚阿鸾特意指认的——那是她当年常穿的水袖,上面绣着缠枝莲。他将碎片往窑口晃了晃,碎片突然泛起银光,像是有生命般抖了抖。“我们就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说着便要往里走,张老汉却突然用烟袋锅挡住他:“急啥?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他转身往窑边的小土屋走,蓝布衫的后襟被风掀起,露出后腰的衣角——那里竟有个暗红色的刺青,像团燃烧的火苗!
云逍和苏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老周却没注意,还在絮絮叨叨地问:“张叔,我爹最近来过吗?”
“钱老板?上月来过,”张老汉的声音从土屋里传出来,带着水壶碰撞的叮当声,“还带来个穿黑西装的,说是要在窑上盖度假村,让我赶紧收拾东西搬走。我才不搬呢,守着这窑,才能听见娃娃们唱歌。”
云逍趁他烧水的功夫,悄悄往窑口挪了两步。窑内弥漫着股焦糊味,混杂着淡淡的檀香,脚下的砖缝里嵌着些细碎的骨头渣,白森森的像米粒。他将那半截戏服碎片往地上一放,碎片突然腾起寸许高的火苗,却没被烧化,反而在火中舒展开来,水袖上的缠枝莲图案渐渐褪去,浮现出四个暗金色的字:“土坟在邙山”。
“土坟……”云逍心头一震,百鬼幡五魄“水、火、土、风、血”,找到“水魄”的线索,又追着“火魄”到了红泥窑,如今“土坟”的字样突然出现,难道邙山藏着“土魄”的秘密?
就在这时,阿鸾突然尖叫一声,小手指着张老汉的土屋。云逍抬头看去,只见张老汉端着水壶从屋里出来,袖口卷到了胳膊肘,露出小臂上的刺青——那是个燃烧的“火”字,边缘还缠着串锁链,和往生教教徒的标记一模一样!
“不好!”苏荣猛地拔刀,刀光映得窑口的黑烟都亮了亮,“他是往生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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