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俑阵困杀(2/2)

他的话没说完,就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地下室的陶俑群失去控制,纷纷散成碎片,露出里面藏着的累累白骨,空气中弥漫的尸气也淡了许多。

李青看着手臂上的黑毒,毒迹正在慢慢扩散,伤口处传来阵阵剧痛。“这毒不简单,得尽快找到解药。”他强忍着疼痛,目光投向地下室尽头的石门,门上刻着“镜心殿”三个字,正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云逍走到石门旁,仔细检查着门锁:“这门是用千年阴沉木做的,上面还刻着往生教的‘锁魂咒’,硬闯恐怕会触发机关。”

黄大仙幼崽突然从苏荣的行囊里钻出来,小爪子指着石门下方的凹槽,凹槽里刻着个白梅的图案,与李青道袍上的印记一模一样。“用白梅印记试试!”苏荣惊喜地说。

李青将手掌按在凹槽上,道袍的白梅印记与石门的图案相触,石门突然发出“咔嚓”的轻响,上面的锁魂咒渐渐褪去,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通道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种熟悉的气息——是百鬼幡碎片的气息,而且比之前感受到的更浓烈。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李青握紧桃木剑,手臂上的黑毒虽然还在扩散,却隐隐被道袍的白梅印记压制着,没有伤及内脏。“走吧,该去会会玄阴的真身了。”

他率先走进通道,云逍、苏荣和柳念眉紧随其后。通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强,隐约能听到水滴落在血池里的声音,还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哼唱着什么,调子诡异而熟悉,像是……《贵妃醉酒》的旋律,却被唱得充满了怨毒。

李青的脚步顿了顿,道袍上的白梅印记烫得惊人。他知道,真正的决战,就在眼前了。

通道尽头的光亮带着粘稠的血色,将四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那诡异的《贵妃醉酒》唱腔越来越清晰,每个转音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耳膜发疼。李青按住手臂上的黑毒,道袍的白梅印记正与毒素僵持,留下片青黑与绯红交织的斑驳。

“这唱腔有问题。”云逍握紧青铜剑,剑身上的云纹泛起白光,“里面混着‘摄魂音’,长期听会让人神智错乱。”他从袖中摸出三枚耳塞,是用茅山特制的隔音棉做的,“戴上,别被影响。”

柳念眉刚把耳塞塞进耳朵,通道突然剧烈震颤,两侧的石壁渗出黑血,顺着砖缝汇成细流,在地面凝成往生教的符咒。黄大仙幼崽从苏荣行囊里窜出,对着符咒中央龇牙——那里的血珠正在跳动,像是颗缩小的心脏。

“是‘血引阵’!”苏荣迅速掏出琉璃瓶,收集跳动的血珠,“玄阴想用我们的血当钥匙,开启镜心殿的最后一道屏障!”

血珠刚入瓶,就化作条血色小蛇,对着瓶口疯狂冲撞。苏荣连忙用银针封住瓶口,蛇影在瓶中扭曲片刻,最终化作滩血水,与之前收集的尸气露珠融合,竟泛起淡淡的金光。

“这是……”苏荣愣住了,“尸气和血引融合,能净化摄魂音?”

李青的桃木剑突然指向通道出口,剑穗金铃的红光穿透血色,照亮了镜心殿的全貌——那是间圆形大殿,中央的血池比想象中更大,池水上漂浮着百鬼幡的残片,幡面的白梅图案在血水中若隐若现。池边立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蒙着层黑雾,唱腔正是从镜中传来的。

而铜镜前,站着个穿凤仪班戏服的人影。水红色的裙摆拖在血池边,发间别着白梅发簪,侧脸的轮廓与柳轻眉一模一样,正对着铜镜哼唱《贵妃醉酒》,只是转过身时,李青才发现她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绿火。

“柳班主?”柳念眉失声惊呼,摘下耳塞冲向人影,却被李青一把拉住。

“是傀儡。”李青的声音冰冷,道袍的白梅印记与傀儡发间的簪子产生排斥,“她的关节处有锁魂线,是玄阴用柳轻眉的遗骨炼制的‘戏尸’。”

傀儡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绿火眼眶盯着柳念眉,嘴角咧开僵硬的弧度:“念眉……来陪奶奶……唱戏啊……”她的声音是用无数冤魂的哀嚎拼凑的,每个字都带着蚀骨的寒意。

“你不是我奶奶!”柳念眉握紧定魂佩,玉佩的青光撞向傀儡,“我奶奶的戏里有光,你没有!”

青光击中傀儡的瞬间,她身上的戏服突然燃烧起来,露出底下的白骨,锁魂线在火光中现形,连接着铜镜后的阴影。阴影里传来阴无常的冷笑:“不愧是轻眉的孙子,倒是比你奶奶聪明。”

铜镜后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赵玄阴的真身。他穿着完整的茅山道袍,却用黑血在袍角画满了往生教符咒,手里捧着半块白梅玉佩,正是当年玉麒麟生母碎裂的那一半。

“你把柳班主的遗骨藏在哪了?”李青的桃木剑直指赵玄阴,手臂的黑毒突然爆发,疼得他几乎握不住剑。

赵玄阴没有回答,只是将半块玉佩贴在铜镜上。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凤仪班的后台景象:柳轻眉倒在血泊里,赵玄阴正用骨锯剥离她的头骨,嘴里念叨着“只有你的头骨最适合做傀儡……”

“你找死!”云逍挥起青铜剑,剑刃的白光劈开黑雾,直刺赵玄阴的咽喉。却被铜镜突然射出的黑气挡住,黑气里浮现出无数冤魂的脸,正是百鬼幡吞噬的亡魂。

“急什么?”赵玄阴抚摸着铜镜,镜面映出他扭曲的笑容,“我特意为你们准备了‘团圆宴’。”他抬手一挥,血池里的百鬼幡残片突然飞起,在半空拼合成完整的幡面,只是中央的白梅图案被黑气笼罩,“只要献祭麟血和戏魂,这面幡就能让所有魂魄‘团圆’,包括你的母亲,李青。”

李青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母亲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给你唱《白梅引》。”此刻铜镜里竟真的映出母亲的身影,穿着家常的蓝布衫,正对着他微笑,伸手似乎要触碰他的脸颊。

“娘……”李青的眼神开始恍惚,桃木剑的金光渐渐黯淡。手臂的黑毒顺着血管蔓延,疼麻感渐渐变成温暖,像是母亲的手在抚摸他的胳膊。

“李青!别信他!”苏荣将融合了尸气和血引的琉璃瓶掷向铜镜,金光撞上镜面的虚影,母亲的身影突然扭曲,露出底下青面獠牙的鬼相,发出刺耳的尖啸。

李青猛地清醒,桃木剑的金光暴涨,斩断了镜中伸出的鬼手。“想用幻象骗我?”他的声音带着愤怒,道袍的白梅印记与定魂佩共鸣,“我娘的魂魄早就轮回了,你这拙劣的把戏骗不了人!”

赵玄阴的脸色沉了下来,将半块玉佩狠狠按在百鬼幡上。幡面的黑气瞬间暴涨,化作只巨大的鬼爪,抓向柳念眉颈间的定魂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用凤仪班的戏魂来补!”

“休想!”柳念眉将定魂佩贴在胸口,玉佩的青光形成屏障,鬼爪撞上屏障,发出“滋啦”的响声,竟被灼伤了。

黄大仙幼崽突然跳到血池边,项圈麒麟纹亮得灼眼。它对着池底发出尖啸,那里的血水中突然浮出块白玉,正是之前在尸骸下发现的净化露凝结而成的,此刻正与定魂佩产生共鸣,散出清冽的檀香。

“是净化露!”苏荣恍然大悟,“它能净化百鬼幡的黑气,也能破了这幻象!”

李青抓住机会,桃木剑挑起净化露白玉,直刺百鬼幡的幡面。白玉接触到黑气的瞬间,发出耀眼的青光,百鬼幡剧烈震颤,幡面的白梅图案突然挣脱黑气,化作道白光,钻进李青的道袍里。

“不——!”赵玄阴发出绝望的嘶吼,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划伤了他的脸,露出底下与玉麒麟相似的轮廓,“那是我的!是我师姐留给我的!”

他扑向李青,却被突然觉醒的白梅印记弹开,道袍上的白梅与百鬼幡的白梅残魂融合,在李青身后凝成玉麒麟生母的虚影。她的手轻轻按在李青头顶,声音带着无尽的力量:“玄阴,放下吧,你赢不了自己的心魔。”

赵玄阴瘫坐在地,看着镜中自己扭曲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我只是想……让师姐看看,我比玉麒麟强……”

血池的血水突然褪去,露出底下刻着的白梅阵,正是柳轻眉生前布下的净化阵。百鬼幡的残片在阵中迅速消融,化作无害的光点,融入地底。那个柳轻眉的戏尸傀儡也渐渐透明,最后看了眼柳念眉,化作点点荧光,钻进定魂佩里。

赵玄阴的身影在白梅阵中渐渐变得透明,他最后看了眼李青道袍上的白梅,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便化作青烟消散了。

镜心殿的血色渐渐褪去,阳光从殿顶的破洞照进来,洒在众人身上,带着久违的暖意。李青手臂上的黑毒已经消退,只留下道浅浅的疤痕,像朵小小的白梅。

柳念眉摸着定魂佩,里面传来轻轻的歌声,是柳轻眉和凤仪班姐妹们在唱《白梅引》,旋律温暖而安宁。黄大仙幼崽跳到李青肩头,用头蹭着他的脸颊,项圈麒麟纹亮得温润。

“结束了。”云逍收起青铜剑,看着殿外的阳光,“我们该回家了。”

李青点点头,道袍上的白梅印记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心声。他知道,这场跨越几代的恩怨终于了结,但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镜面中的少年玄阴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李青,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你终于来了。”

李青握紧手中的玉佩,镜面里的景象突然流转起来——少年被其他弟子推搡嘲笑,怀里的术法书散落一地;他躲在白梅树下偷偷抹泪,手里攥着那块没能送出去的玉佩;成年后在密室里疯狂绘制百鬼幡,眼角却始终盯着窗外的梅枝……每一帧画面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我不是来指责你的。”李青的声音有些发紧,镜面里的执念正在蠢蠢欲动,阴煞之气顺着地板缝隙往上爬,“我知道你只是想证明,没人疼的孩子也能长出坚硬的刺。”

少年玄阴的身影突然扭曲,化作成年后的模样,黑袍翻飞,手里的百鬼幡直指李青:“证明?我烧了藏经阁,杀了师姐,早就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鬼,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阴煞之气瞬间暴涨,李青身后的众人被气浪掀得连连后退。柳念眉急中生智,将定魂佩狠狠砸向地面,玉佩炸开的青光在半空凝成一道屏障:“他不是恶鬼!你看这白梅,年年为你开花,掌门为你守着卧房,连玉麒麟前辈都在等你回头!”

镜面里的玄阴动作一滞,百鬼幡的攻势慢了下来。李青趁机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镜面:“玉麒麟前辈临终前说,你偷藏的那半块玉佩,她一直戴在贴身的锦囊里。”他指着镜面中玄阴少年时藏玉佩的树洞里,“你看,她早就把自己的半块放进去了,只是你从来没回去看过。”

树洞的画面被放大,两只半块的玉佩静静依偎在积满落叶的树洞里,边缘的磨损痕迹完全吻合。成年玄阴看着那画面,黑袍下的肩膀剧烈颤抖,百鬼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阴煞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她……从来没怪过我?”玄阴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镜面里的景象再次变换——玉麒麟在病榻上摸着锦囊里的玉佩,对弟子说:“玄阴本性不坏,只是太缺爱了”;她临终前在遗嘱上画了朵白梅,旁边写着“玄阴的卧房要一直打扫着”……

“没人怪你,”李青轻声说,“大家只是可惜,那个蹲在梅树下啃窝头的孩子,最后把自己逼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镜面里的玄阴缓缓跪坐在地,黑袍渐渐褪去,露出少年时的青布道袍。他捡起地上的半块玉佩,对着李青深深一揖,身影化作点点荧光融入锁阳镜中。镜面突然变得清澈透亮,照出密室角落里的一个暗格,里面藏着本泛黄的日记——正是玄阴少年时的手记,最后一页写着:“若有来生,想做个只种梅花的凡人。”

李青拿起日记,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明白锁阳镜的真正用处不是镇煞,而是“存念”。那些被执念困住的魂魄,那些来不及说的愧疚,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宿。

“我们该走了。”柳念眉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密室里的阴煞之气已经消散,石缝里钻出了嫩绿的草芽,“老掌门说,山门外的石灯都亮了,像是在等我们。”

走出藏经阁时,天已经蒙蒙亮。茅山的晨雾里,石灯的光芒连成一片温暖的星海,老掌门站在牌坊下,手里捧着个红布包裹:“这是玉麒麟前辈的佩剑,她说等玄阴的执念散了,就把剑传给能解开心结的人。”

剑鞘上雕着缠枝白梅,拔剑的瞬间,晨光顺着剑刃流淌,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暖洋洋的。李青握着剑柄,突然觉得道袍上的白梅印记变得滚烫——那是传承的温度,是从玄阴少年时的渴望,到玉麒麟临终的期盼,一脉相承的温柔。

“下山吧,”他转身对着众人笑了笑,“南京城的早茶该凉了。”

石阶上的白梅开得正盛,花瓣落在他们的肩头,像是无声的祝福。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正在到来,那些沉在时光里的恩怨,终于在晨光中,化作了滋养新生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