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禁术缘起(1/2)

三十五年前的茅山藏经阁,比现在要热闹得多。

那时的窗棂还没被岁月蛀出细缝,阳光能透过雕花木格,在积着薄尘的书架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混着阁外飘来的玉兰花香,成了赵玄阴少年记忆里最鲜明的味道。

十五岁的赵玄阴背着个竹编书篓,正踮着脚往最高一层的书架够。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袖口磨出了毛边,却依旧浆洗得笔挺。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捏着本《符咒要义》时,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纸张的纹理。

“玄阴,师父让你去前殿抄经。”阁外传来师哥玄清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再不去,晚课要挨罚了。”

赵玄阴没回头,指尖在书架上滑过,数着那些泛黄的书脊:“师哥帮我回一声,我找本《解毒篇》就去。”他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却透着股执拗——师姐素心的咳嗽又重了,他听说藏经阁里有本前朝的医书,或许能找到对症的方子。

玄清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刚摘的玉兰花,别在衣襟上:“找什么呢?我帮你。”他比赵玄阴大三岁,已经开始留胡子,下巴上冒出些青色的胡茬,看着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找本蓝布封皮的,上面画着药杵的。”赵玄阴指着最高一层,“太高了,够不着。”

玄清笑着踮起脚,伸手在书架顶层摸索,指尖突然碰到个硬壳的册子,不是线装书的形状,倒像是个装订严实的账本。“这是什么?”他好奇地抽出来,只见册子封面是深黑色的,没有书名,只有右下角烫着个小小的“禁”字,边缘还挂着把黄铜小锁。

“禁书?”赵玄阴的眼睛亮了,凑过去细看,“藏经阁的禁书不是都在师父的暗格里吗?怎么会在这儿?”

玄清也觉得奇怪,试着用指尖抠了抠锁眼,没想到锁是松的,轻轻一拧就开了。册子翻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腥气飘了出来,像是陈年的血味,两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扉页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用朱砂写的字,笔力阴鸷,看着让人心里发紧:“以百鬼精魄为引,可续凡人阳寿。”

赵玄阴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想起三天前,郎中给师姐素心诊脉后,摇着头说的那句话:“寒气入骨髓,怕是……活不过半年了。”师姐那时正坐在窗前绣梅花,闻言只是笑了笑,把刚绣好的香囊塞给他,说:“玄阴,师姐要是不在了,你要好好跟着师父学本事。”

他攥着那枚香囊,指尖都掐出了红痕。师姐是世上最好的人,会在他生病时熬药,会在他被师兄弟欺负时护着他,会在他背不出经文时偷偷给提示……他不能失去师姐。

“玄阴?你怎么了?”玄清注意到他的异样,只见赵玄阴的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抓着那本禁书,指节都泛了白。

“师哥,”赵玄阴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睛却亮得惊人,“你说……这上面的法子,是真的吗?百鬼精魄……真的能续阳寿?”

玄清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合上禁书:“胡说什么!这是禁术!是邪魔歪道!练了是要遭天谴的!”他想把册子收起来,却被赵玄阴死死按住。

“可师姐快死了!”赵玄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吗?”他猛地想起什么,抱着禁书就往外跑,“我去找师父!师父一定有办法!”

玄清想拦,却被他踉跄着躲开。看着师弟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藏经阁门口,他叹了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黄铜小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知道赵玄阴的性子,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可这禁术……岂是能碰的?

前殿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气袅袅,绕着三清像盘旋。师父玄阳道长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师父!”赵玄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把禁书举过头顶,声音带着哭腔,“求师父救救师姐!这上面说能续阳寿,弟子愿……愿练禁术,哪怕折寿十年,二十年!”

玄阳道长的目光落在那本黑色的册子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胡闹!”他一拂袖,禁书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走,“此乃《百鬼幡炼制密录》,是百年前被逐出山门的叛徒所着,练此术者需以活人精魄炼制幡旗,损阴德,伤天和,你竟敢……”

“可师姐快死了啊!”赵玄阴抬起头,满脸泪痕,“难道慈悲为怀的三清,会看着好人枉死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玄阳道长的声音冷得像冰,“素心的劫数,自有天意安排,你若强行逆天改命,不仅救不了她,反而会害了她,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

“我不管!”赵玄阴像是疯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抢禁书,“我只要师姐活着!哪怕她变成厉鬼,我也认!”

“孽障!”玄阳道长怒喝一声,一指点在他的眉心。赵玄阴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涌来,瞬间被掀翻在地,嘴角溢出鲜血。“禁书我会收起来,你若再敢打它的主意,就别怪为师不念师徒情分!”

赵玄阴趴在地上,看着师父将禁书锁进暗格,看着那把黄铜锁“咔哒”一声扣上,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求师父是没用了。

那天的晚课,赵玄阴被罚跪在殿外,直到月上中天。露水打湿了他的道袍,膝盖疼得麻木,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要救师姐。

深夜的藏经阁,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赵玄阴撬开白天玄清说漏嘴的暗格——那里是师父藏备用钥匙的地方。他的手抖得厉害,牙齿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

就在他摸到那本黑色册子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赵玄阴猛地回头,只见玄清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个灯笼,火光映着他复杂的脸。“师哥……”他的声音有些发虚,下意识地把禁书往身后藏。

玄清没说话,只是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他:“这是我攒的干粮,你要是……真要下山,带着路上吃。”他顿了顿,别过脸,“师父今晚喝了酒,睡得沉,你……路上小心。”

赵玄阴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知道师哥这是在放他走。

“师哥,”他抱着禁书,深深鞠了一躬,“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

“别回来了。”玄清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赵玄阴咬了咬牙,转身消失在夜色里。玄清站在藏经阁门口,看着师弟的身影融进月光里,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谁年轻时没犯过傻呢?只是有些傻,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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