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恩怨缘由(2/2)

“在……在老槐树下……”货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怕她冷,给坟头盖了层稻草……”

说话间,前面传来震天的哭喊,张大户家的朱漆大门已经被撞得稀烂,两尊石狮子倒在地上,其中一尊的脑袋滚到路边,嘴里还咬着半块绣帕,上面的莲花被血浸透了。院里的尸体挤成一团,个个伸直了胳膊,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破风箱在同时拉动。

张大户被两个活尸架在供桌上,花白的辫子散了下来,沾着不知是谁的血,看见货郎就杀猪似的嚎叫:“是你!你这个杀千刀的妖人!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

货郎突然举起桃木剑,剑尖直指张大户,声音劈得像惊雷:“你儿子?就是你那个赌钱输了就打老婆的儿子?去年他调戏绣坊的巧儿,还是我婆娘拦下来的!你以为你家做的那些龌龊事,没人知道吗?”

他将剑穗上的银线扯下来,迎风一抖,那些缠着银线的尸体动作果然迟滞了。货郎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我婆娘生前最恨打打杀杀!她绣百子图是想让大家多想想喜事!你们这些被鬼手利用的,赶紧回土里去!不然我烧了你们的骨头!”

有几具尸体真的停下了,慢慢往门外挪,它们手腕上的黑绳开始松动,露出底下模糊的刺青——是当年被张大户强占土地的农户,刺的都是自家田地的形状。可更多的尸体红着眼扑过来,它们脖颈处的符咒闪着黑火,符面中央的“死”字扭曲成蛇的形状,显然是鬼手在远程操控。

“李青!跟我找本命尸!”云逍拽着她往内院冲,“苏倩说过,本命尸怕艾草!你药箱里的艾草膏还有吗?”

李青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的药膏散发着浓烈的艾草味:“还有半瓶!是我娘当年治风寒用的方子!”

内院的书房里果然有异动,窗户纸被撞出个大洞,里面传出“咔嚓咔嚓”的啃咬声。云逍踹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只见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尸正趴在书桌上,啃着本账册,她的后颈贴着张红符,符角绣着朵完整的莲花,胸口处果然有块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极了货郎婆娘绣绷上的凤凰头。

“就是她!”李青把艾草膏往女尸身上泼去,药膏遇尸身立刻燃起蓝火,女尸发出凄厉的尖叫,转身扑了过来,指甲又黑又长,直抓云逍的脸。

云逍挥剑劈向她的脖颈,剑锋却被弹了回来,剑身上的银痕剧烈闪烁,像是在警告。“她被符纸护住了!”云逍大喊,“李青!撕她后颈的符!”

李青刚要冲过去,就见女尸突然停住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眶对着门口——货郎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手里举着那半块绣绷,声音嘶哑地喊:“莲儿!你看这是什么!”

女尸的目光落在绣绷上的凤凰上,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后颈的红符开始冒烟。货郎一步步走过去,眼泪滴在绣绷上:“你说要绣完这只凤凰给我当寿礼……我笨,学不会你的针法,只能每天看着它……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把它绣完……”

红符“滋啦”一声烧了起来,女尸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金光,落在绣绷上。货郎接住飘落的金粉,小心翼翼地涂在凤凰未完成的翅膀上,那半只凤凰在晨光里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书房外传来官兵的呵斥声,张大户被捆着押了出来,路过货郎身边时,突然啐了口唾沫:“你也别得意!我表哥是知府的师爷,你们都得死!”

云逍一脚踹在他膝盖后弯,张大户“扑通”跪下,后脑勺磕在门槛上:“民国了,还敢提知府?”他从书桌上拿起那本被啃烂的账册,上面记载着张大户多年来的恶行,从强占田产到放高利贷,甚至还有几页记着“某年某月,埋尸于乱葬岗东”。

货郎看着账册上的字,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原来……原来你早就该死了……”他把绣绷揣进怀里,对云逍说,“我跟你们去自首。养尸是错的,报仇也该用正经法子。”

晨光漫过墙头时,苏倩正在给受伤的百姓包扎,看见货郎被官兵带走,突然喊住他,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小的布包:“这是我师姑留下的绣花针,她说当年借了你婆娘三根金线,一直没还……”

货郎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针尾的莲花纹,突然对着苏倩深深鞠了一躬。李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发现地上的血迹里,混着些金色的丝线,被晨光染成了温暖的颜色。

云逍捡起那本《阴符经》,发现最后一页的夹层里藏着张字条,是货郎婆娘的字迹:“他若犯傻,替我劝劝他。报仇不如活着,活着才能绣完那只凤凰。”

风从破庙的方向吹来,带着淡淡的艾草香。云逍抬头望去,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金红色,像极了货郎婆娘绣绷上那只凤凰的翅膀。他知道,有些恩怨了结了,但鬼手还在暗处,乱葬岗的风依旧阴冷,这条除妖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桃木剑在手里轻轻颤动,剑身上的银痕与晨光相融,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货郎婆娘绣线的颜色。云逍握紧剑柄,转身往镇外走去,李青背着药箱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像只终于找到了方向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