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窑厂魅影(2/2)
张老汉却不慌不忙地将水壶往地上一泼,泼出的哪里是水,竟是泛着油光的火油!“咔哒”一声,他从烟袋锅里倒出火星,火油瞬间燃起青蓝色的火苗,顺着地面往窑口蔓延,转眼就封住了退路。
“既然来了,就留下陪娃娃们吧。”张老汉的脸在火光中扭曲着,哪还有半分苍老的怯懦,“钱老板早说过,你们会自投罗网。”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子,尖锐的哨声刺破晨雾,窑内竟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爬出来。
老周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往地上一顿:“我爹待你不薄,你为啥要帮着他害人?”
“害人?”张老汉冷笑,烟袋锅指向窑内,“这些娃娃都是往生教的祭品,能被火魄烧着,是他们的福气!”他突然提高声音,对着窑内喊,“出来吧,让贵客见识见识红泥窑的宝贝!”
窑内的铁链声越来越近,火光中渐渐浮现出个巨大的影子,身形像头牛,却长着无数只手臂,每只手里都抓着件孩童的衣物,有凤仪班的戏服,有绣着名字的肚兜,还有只蓝布鞋——正是阿鸾认出的那只。影子的头颅是个烧焦的陶罐,罐口淌着黑油,滴在地上滋滋作响。
“这是……”苏荣的刀差点脱手,“用孩童骸骨和窑土炼的邪物!”
云逍将阿鸾塞进老周怀里:“带她往后退!苏荣,用火魄灰烬!”他猛地将那半截戏服碎片扔进火里,碎片遇火不燃,反而化作道银光射向邪物,“土坟在邙山……看来得先闯过这关,才能去寻土魄!”
邪物发出震耳的嘶吼,无数只手臂抓着衣物朝他们扑来,衣角在火中翻飞,竟都化作了燃烧的布条。张老汉站在火圈外冷笑,烟袋锅里的火星映着他眼底的疯狂:“红泥窑的地火能烧尽魂魄,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火光舔舐着窑口的砖墙,将“土坟在邙山”的字样烧得越来越亮,像道刺目的光,照向更遥远的谜团。云逍握紧腰间的桃木剑,看着扑来的邪物,突然想起戏本里的话:“五魄相生亦相克,火焚水,水润土,土埋风,风散血,血灭火”——原来破解之法,早藏在这相生相克的循环里。他转头对苏荣喊:“把火魄灰烬给我,再借你的血用用!”
苏荣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将血滴进装灰烬的布包。云逍接过布包往邪物掷去,同时将桃木剑插进火油未燃的砖缝里,剑身上刻的“凤仪”二字在火中亮起红光。邪物被灰烬和血滴沾到的地方,竟像冰雪遇火般消融着,陶罐头颅里发出痛苦的呜咽,那些抓着衣物的手臂纷纷松开,孩童的衣物在火中化作点点荧光,像群终于得以安息的蝶。
张老汉见状大惊,转身就要跑,却被老周一拐杖绊倒在地。老周骑在他身上,红着眼眶嘶吼:“我爹到底把凤仪班的孩子怎么样了?!”
张老汉被按在火边,蓝布衫的衣角已经燃了起来,他却突然怪笑起来:“怎么样了?都成了红泥窑的养料!钱老板说了,等百鬼幡炼成,他们就能永远陪着他了……”
话音未落,邪物的陶罐头颅突然炸裂,碎片溅了张老汉一脸。他惨叫着捂脸,指缝里渗出黑血——那些碎片上沾着的地火,正顺着他的皮肤往骨头里钻。云逍趁机拉起老周:“别跟他废话,火油要烧过来了!”
阿鸾突然指着窑内深处,那里的火光中竟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火魄”二字,下面压着个小小的木盒。云逍心头一动,明知危险,还是冲了过去。邪物的残骸在身后燃烧,他抓起木盒塞进怀里,盒身烫得像块烙铁,里面似乎装着什么坚硬的东西,棱角分明。
“走!”苏荣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跑,火油已经烧到了窑口,热浪燎得人皮肤发疼。老周拖着张老汉跟在后面,张老汉的惨叫声渐渐微弱,最后化作阵焦糊的青烟,被风卷进了鄱阳湖的晨雾里。
跑出很远后回头,红泥窑已经成了团巨大的火球,烟囱里的黑烟混着火星冲上半空,像支燃烧的巨笔,在天幕上写下未完的谜题。云逍摸着怀里发烫的木盒,突然想起戏服碎片上的“土坟在邙山”——下一站,该去邙山了。而老周手里攥着的张老汉的烟袋锅,锅沿上刻着个模糊的“万”字,与钱万山账本上的落款如出一辙,显然又是个指向钱万山的伏笔。
阿鸾趴在云逍肩头,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像是在安抚。云逍低头看她,发现她的小脸上沾着点烟灰,却笑得比晨光还亮。他突然明白,那些藏在窑砖里的小手印,那些刻在地上的字,或许不只是痛苦的印记,更是孩子们在等一个真相,等一场迟来的告别。而他们,必须带着这份等待,往更深的黑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