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雨中小镇（2/2）
苏荣在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布偶，是用粗麻布缝的，里面塞着干枯的稻草，脸上用朱砂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看着有些诡异，让人心里发毛。“这是‘替身偶’。”她捏着布偶的胳膊，轻轻一扯，里面掉出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孩子的名字，正是开封庙会死去的那个叫狗剩的孩子。
“他们在这里祭拜过。”李青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他看着荒地里散落的香灰，还有几个倒在地上的瓦罐，罐口残留着黑血的痕迹，“他们在用替身偶代替孩子的魂魄，提前给十二镇魂幡‘喂’血，增强邪术的威力。”
老周突然“哎哟”一声，指着草丛深处，语气带着几分惊恐：“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荒草掩映中，立着一个小小的木架子，上面挂着一件破烂的蓝布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看着像是个孩子穿的。云逍走过去，伸手扯下衣服，衣服的口袋里掉出一个东西，“啪嗒”一声落在泥地里。
是一个小小的铜锁，上面刻着一朵精致的梅花，和李青怀里的梅花银饰很像，只是更小，更旧，锁孔里还插着半截生锈的钥匙。
“这锁……”李青捡起铜锁，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这是三清观附近的银匠铺打的，我小时候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是师父给我的。”
清玄的目光落在铜锁上，瞳孔微微收缩，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是……师父给俗家弟子用的平安锁。当年师父离开三清观的时候，带走了六个俗家弟子，说要去云游，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音信全无。”
六个俗家弟子？李青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开封影戏班那个神秘的账房先生，想起已经死去的清风，想起那个服毒自尽的黑衣少年，想起黑袍先生临死前拿出的那块带着牙印的麦饼……难道他们都是……
雨突然又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荒草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远处的田埂上，有村民在雨中奔跑着，高声喊着“水够了，别下了”，声音被雨幕撕扯得断断续续，听起来有些缥缈。
李青握紧手里的铜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锁孔里的半截钥匙轻轻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响声。他知道，这把小小的铜锁背后，一定藏着师父失踪的真相，藏着阴尸教的秘密，藏着那些无辜孩子失踪的根源。
“回南京城。”李青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去鬼见愁山谷，去镜心殿，不管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们，都必须去闯一闯。”
云逍点点头，青铜剑的剑穗在雨里轻轻飞扬：“正好，我也想会会那个戴斗笠的人，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老周把小石头兄妹一前一后地背在背上，一手扶着一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大部队往回走，嘴里还嘟囔着：“俺这雨神使者，咋净碰上些鬼事儿……早知道这么惊险，当初还不如在开封卖泥人呢。”小花趴在他的背上，手里还攥着那块被雨水泡软的糖糕，她却宝贝似的不肯撒手，时不时还往嘴里塞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冲淡了雨天带来的湿冷。
苏荣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荒凉的坟地，鬼针草在雨中摇曳，像无数只伸出的手，仿佛要抓住什么。她弯腰捡起那只诡异的替身偶，小心翼翼地塞进药箱里，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所有的替身偶，让那些无辜孩子的魂魄真正得到安息。
回到饭桌上时，锅里的羊肉已经炖得酥烂，轻轻一抿就能脱骨，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村民们见他们回来了，纷纷热情地招呼着添汤加肉，没有人追问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提起那些沉重的话题，只是把更多的羊肉往孩子们的碗里夹，仿佛想用这温暖的食物驱散所有的阴霾。
小花举着手里那块被雨水泡得软乎乎的糖糕，突然仰起头问李青：“青哥，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雨停了，俺想去河里抓小鱼。”
李青摸了摸她的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快了，等我们把那些坏人都打跑了，天就晴了，到时候让你哥带你去河里抓好多好多小鱼。”
小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糖糕往嘴里又塞了一大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些可怕的经历。
屋檐下的雨帘越来越密，远处的田埂上，新冒出来的谷芽在雨水中舒展着嫩绿的叶片，充满了蓬勃的生机。李青知道，这场雨不仅滋润了干涸的土地，也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线索渐渐浮出了水面。
从开封到干河村，从土地庙到鬼见愁山谷，阴尸教的网收得越来越紧，但他们的脚步也越来越坚定。
雨还在下，但总有停的时候。而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的秘密，还这世间一片清明。
深夜，雨渐渐小了，变成了细密的雨丝，轻轻落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李青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那把小小的铜锁，锁孔里的半截钥匙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窗外的月光偶尔会透过厚重的雨云，洒在锁上的梅花刻痕上，泛着淡淡的、朦胧的光。
他仿佛看到了师父的身影，在三清观的银杏树下，手里拿着一把一模一样的铜锁，笑着对他说：“小师弟，这锁能锁住平安，却锁不住人心。修道者，最该守住的不是别的，是自己的本心。”
师父，你的心守住了吗？那些跟着你离开的俗家弟子，他们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李青握紧了手中的铜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知道，答案或许就藏在南京城的雨幕深处，藏在那个叫做镜心殿的神秘地方。
他站起身，推开窗户，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沁人心脾。远处传来几声鸡叫，一声，两声，清脆嘹亮，刺破了夜的寂静。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