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客栈夜话（2/2）

“姐姐，她会不会骗我们？”小姑娘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屋顶，抱着膝盖坐在瓦片上，怀里的玉佩映着月光，泛着温润的光，“蛇姐姐说，人是会变卦的。”

李青挨着她坐下，将桃木剑放在两人中间，剑鞘里的蛇鳞渐渐凉了下来。“或许吧。”她望着湖面上的木牌，“但总要信一次才知道。就像你蛇姐姐信我们能救孩子，我们也该信一次官府里的好人。”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就在白衣女子的鳞片开始泛出红光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三匹快马踏着石板路奔来，为首的捕快腰悬长刀，正是苏医师的表弟陈捕快。他看到屋顶的李青，翻身下马大喊：“李姑娘！我带了人手，如何部署？”

李青刚要开口，窗户“哐当”一声被撞开，那男人抱着襁褓冲了出来，手里还举着把匕首，抵在婴儿的脖颈上：“谁敢过来！这小崽子的命就在我手上！”

白衣女子猛地窜起，蛇尾一甩就卷住了男人的手腕。匕首“当啷”落地，婴儿被她用鳞片轻轻裹住，送到李青怀里。男人疼得惨叫，手腕在蛇尾的缠绕下渐渐变形，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住手！”陈捕快拔剑上前，却被云逍拦住。

“他怀里的襁褓里，藏着三个孩童的发骨。”云逍指着男人掉落的包袱，“你且搜搜便知。”

捕快们上前搜查，果然从包袱里翻出个布包，里面是三缕头发和几块指骨，与湖面上的木牌正好对应。男人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白衣女子松开蛇尾，化作人形时，衣襟上的黑斑似乎淡了些。她对李青微微颔首，转身走向屋檐，碧色的裙摆扫过瓦片，留下串晶莹的水珠，落地后竟化作了朵朵含苞的荷花，在月光下轻轻颤动。

“蛇姐姐没骗人！”小姑娘指着荷花欢呼，玉佩在她掌心发烫，“她说救了孩子，就会有荷花！”

李青抱着受惊的婴儿，看着捕快押走男人，湖面上的木牌渐渐沉入水中，像是终于得以安息。云逍收起剑，走到她身边，难得没有反驳。

“她衣襟上的疤……”李青轻声道。

“是二十年前，硫磺焚湖时留下的。”云逍望着白蛇消失的方向，“那时我刚入道门，随师父下山历练，亲眼看见官兵往湖里倒硫磺，说要‘斩尽妖邪’。现在想来，怕是为了掩盖官匪勾结的罪证。”他从袖中掏出块蛇鳞，是刚才白蛇离开时落下的，黑斑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这妖，倒是比某些人更像人。”

李青低头看了看自己桃木剑上的蛇鳞，它已经彻底凉了，却在剑鞘上留下道浅浅的绿痕，像片荷叶的印记。怀里的婴儿渐渐止了哭，小手抓住她的衣襟，暖暖地贴在她胸口。

湖面上的荷花还在绽放，月光洒在花瓣上，像落了层碎银。李青突然明白，所谓正邪，从不在种族，只在人心。就像这白蛇，身负伤痕却仍守着一份善念；而有些人，披着人皮，却做着比妖邪更狠毒的事。

“明天，我们去湖底看看吧。”李青轻声说，怀里的婴儿咂了咂嘴，像是在应和。

云逍点头，望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正好，也该让那些沉在湖底的名字，见见天光。”

屋顶的风渐渐变暖，带着荷花的清香。李青将婴儿递给赶来的陈捕快，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裹好襁褓，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摸了摸剑鞘上的绿痕，仿佛能听见湖底传来的、细碎的欢笑声，像无数孩子在说：“谢谢你呀。”

天快亮时，李青和云逍才从屋顶下来。小姑娘已经趴在客栈的桌子上睡着了，怀里紧紧抱着玉佩，嘴角还挂着笑。李青给她盖上自己的外衫，转身看见云逍正对着窗外出神，湖面上的荷花已经开得成片，粉白相间，映着晨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看来，白蛇说的荷花，真的能开到天边去。”李青轻声道。

云逍回头，眼里带着少见的柔和：“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去采朵最大的，给小姑娘当礼物。”

李青笑着点头，指尖划过桃木剑上的绿痕，感觉那道印记似乎更深了些，像颗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她知道，这趟江南之行，看到的不仅是西湖的景，更是人心的复杂与温暖。而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罪恶，只要有人敢站出来，终有被照亮的一天。

窗外的荷花还在静静绽放，仿佛在印证着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