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往南京的船(2/2)
苏荣突然用金针在“南京”二字上一点,针尖立刻变黑了。“下面埋着的就是百鬼幡的祭坛。”她从药箱里翻出祖父的手札,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个复杂的阵法,“要破阵,得用三个人的血——至阳之血、至阴之血,还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青手腕的血缘蛊上,“混了阴阳的共生血。”
李青突然觉得手腕发烫,血缘蛊在皮肤下游动,像在指引方向。她想起青溪镇城隍庙的老道士说过,血缘蛊是“阴阳缝”,既能引魂,也能镇魂,原来这就是破百鬼幡的关键。
甲板上突然传来争执声,是黑袍人在和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吵架。“这孩子是阴时生的,按规矩得跟我走!”黑袍人伸手去抢孩子时,妇人怀里的襁褓突然滚落,露出里面的银锁——和林郎的银锁一模一样。
“又是个祭品。”苏荣的声音发紧,指尖的金针已经蓄势待发,“他们不光在陆地上抓,连水路都不放过。”
云逍刚要起身,却被李青拉住。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是苏荣给的溶血草汁:“把这个洒在那妇人身上,能暂时掩盖孩子的纯阴气息。”她往窗外瞥了眼,黑袍人正掐着孩子的生辰八字念叨,孩子突然放声大哭,哭声里竟带着种不属于婴孩的凄厉。
“是被下了子母咒。”苏荣的脸色变得凝重,“母亲的血能养咒,等孩子到了祭坛,母亲就会变成行尸走肉,替往生教看守幡旗。”她突然想起祖父手札里的记载,“南京教堂的地牢里,关着的都是这些被下了咒的母亲。”
船过镇江时,江面突然起了浓雾,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两岸。黑袍人不知何时不见了,甲板上的乘客都缩在船舱里,只有个老船工在船头烧纸,纸灰飘在雾里,像无数只黑色的蝴蝶。
“这雾不对劲。”李青的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剑穗上的红绸绷得笔直,指向雾中某个方向。她凑近舷窗时,看见雾里漂着无数个白色的影子,个个都穿着孩童的衣裳,手拉手在水面上转圈。
“是枉死的童魂。”苏荣将祖父的指骨放在窗台上,骨头接触到雾气的瞬间,竟渗出淡淡的血珠,“他们被百鬼幡的戾气困住,只能在江面上徘徊。”她突然抓起李青的手,将血滴在指骨上,“用你的共生血引他们过来,或许能问出祭坛的位置。”
血珠落在指骨上的刹那,雾里的童魂突然停下转圈,齐刷刷地望向船舱。其中一个穿红肚兜的小男孩飘到窗前,手指在玻璃上写下“钟、楼、下”三个字,字迹很快被雾气抹去,只留下淡淡的水痕。
“钟楼底下就是祭坛。”云逍握紧桃木剑,剑穗的流苏在风中剧烈晃动,“看来往生教把百鬼幡藏得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雾散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李青望着渐渐清晰的南京码头,突然觉得手里的桃木剑沉了许多——红绸剑穗上的麒麟绣样在晨光里泛着光,像在催促,又像在担忧。她将林郎的银锁塞进怀里,锁身贴着心口,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锁内孩子的残魂渐渐同频。
“快到了。”苏荣将指骨放回药箱,金针在晨光里闪着决绝的光,“苏家的仇,孩子们的恨,都该有个了结了。”
船缓缓驶入南京码头时,李青听见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当——当——”的声响里,竟混着孩童的哭声。她握紧桃木剑,红绸剑穗在风里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艾草灰——那是柳月娘缝进去的,说“就当我陪着你们”。
码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穿黑袍的身影在人群里若隐若现。李青跟着云逍走下船板,脚刚踏上南京的土地,就听见身后传来船工的吆喝:“下一班船明晚开,要去苏州的抓紧买票喽——”
她回头望了眼渐渐驶离的船,苏州的方向已经被晨雾遮住。桃木剑的流苏轻轻扫过手背,带着种沉甸甸的决心——从踏上这艘船开始,他们就不再是旁观者,而是要亲手撕碎黑暗的人。南京的风里带着血腥味,那是百鬼幡在召唤祭品,也在等待着终结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