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无面新娘(2/2)

“是牵魂咒的阵眼。”苏荣用银针挑起点香粉,针尖立刻变黑,“这喜图是用双生姐妹的血绣的,钱万山把它藏在《百美图》的夹层里,用来控制画中魂。”她突然看向喜图角落,那里绣着个极小的“玄”字,与玄机子袍上的刺青笔迹一致,“是玄机子教他的手法。”

柳莺的目光落在喜图的红影上,突然泣不成声:“是妹妹……她的魂魄被锁在里面……”她从怀里掏出根绣花针,往指尖扎了下,将血滴在红影上,“娘说过,双生血能破邪咒……”

血珠渗入喜图的瞬间,红影突然动了,渐渐显出个穿嫁衣的女子轮廓,右脸同样覆盖着疤痕,正对着柳莺流泪。画轴突然剧烈颤动,从夹层里掉出张字条,是钱万山的字迹:“辛酉年生双姝,纯阴体,可炼阴阳画,阳画续命,阴画聚魂,缺一不可。”

“原来他们要的是双生魂。”云逍将字条攥在手里,指节泛白,“二十年前钱万山没能得到你的皮,就用你妹妹的魂魄炼了阴画,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想补全阳画。”他突然想起赵墨卿的账册,上面“柳氏”的名字旁标着个“阳”字,“他派玄机子抓了赵墨卿的女儿,就是想用孩童的纯阳魂暂时顶替你的位置。”

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钱府的家丁举着火把冲进院子,为首的正是赵文轩。他穿着件宝蓝色的锦袍,腰间挂着块玉佩,正是柳莺婚书上的那个“赵”字。看见柳莺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没死?”

“托你的福,还活着。”柳莺的声音冷得像冰,抓起喜图就往他脸上砸,“当年你卷走彩礼,是不是早就知道钱万山要剥我的皮?!”

赵文轩被砸得一个趔趄,玉佩掉在地上,摔成两半。里面露出张黄符,上面画着百鬼幡的阵眼,符尾写着“玄机子赠”。“是他逼我的!”他突然跪倒在地,膝头磕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他说不照做就杀了我全家……钱万山的《百美图》今晚就要成了,他要把全镇人的魂魄都吸进去炼幡……”

苏荣的罗盘突然疯狂转动,指针指向钱府的方向,发出“嗡嗡”的鸣响。她往药箱里塞了把金针:“柳莺的血能破画眼,我们现在就去钱府,晚了就来不及了。”

柳莺突然站起身,从墙角拿起把锈迹斑斑的剪刀,疤痕处的皮肤虽然还在抽搐,眼神却异常坚定:“我跟你们去,妹妹还在画里等着我。”她将半块铜镜揣进怀里,“娘说过,双姝同心,其利断金,今天该让钱万山还血债了。”

离开旧宅时,李青回头望了眼那棵石榴树,树干上的“面”字在夕阳下泛着红光,像无数张流泪的脸。她突然明白,柳莺这些年不是疯了,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记住仇恨,等待一个能为妹妹复仇的机会。

钱府的方向已经升起股暗青色的烟,形状像幅展开的画卷,卷边处缠着淡淡的血丝。云逍握紧桃木剑,天蓝色流苏在风中轻轻颤动,剑穗上的红绸沾着从破庙带来的香灰,与柳莺剪刀上的铁锈混在一起,有种决绝的滚烫。

“画眼就在喜图的红影里,”苏荣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捏着溶血草汁,“等会儿我用金针引开钱万山,你们趁机把柳莺的血泼在画眼上,记住,一定要快,牵魂咒反噬的时候,连我们都会被卷进去。”

柳莺突然抓住李青的手,她的掌心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阿莲的绣鞋,能不能借我用用?”她将绣鞋贴在脸颊的疤痕上,“我想让妹妹闻闻,阿莲她们已经自由了。”

暮色渐浓,钱府的灯笼次第亮起,却照不亮笼罩在宅院上空的黑气。云逍望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知道里面正上演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对决——无面新娘要夺回属于自己的脸,而那些被困在画中的冤魂,也终将在今夜,迎来迟来的救赎。

老周的声音不知何时从街角传来,这次说的不是画皮鬼,而是段《窦娥冤》:“……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唱腔里的悲愤穿透夜色,撞在钱府的门楼上,震得瓦片簌簌作响。

李青的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红绸剑穗缠上柳莺的手腕。她知道,今晚的月亮一定会很圆,圆得像那些被剥去的脸皮,悬在乌镇的夜空上,静静看着这场血债血偿的终局。而那幅藏着双生魂的喜图,终将在姐妹俩的鲜血里,露出最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