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百年痴妄（2/2）

她看见谢无妄独自坐在院中石桌前，桌上放着一套素雅的茶具——那是她前世偶尔来时，会用到的。

他动作娴熟地温壶、沏茶，然后，倒了两杯。

他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对面空着的位置。

“今日……仙界下了雪。”他对着空气，轻声开口，声音是常年不语的沙哑，“你曾说，仙界的雪太过清冷，不如灵族秘境里的桃花灼灼。”

无人回应。

他沉默地端起自己那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整个过程，他始终没有看对面那杯丝毫未动的茶。

画面飞速流转。

有时，他会在深夜于案前作画，画上永远只有一个女子的侧影或背影，却从不画五官。

有时，他会摩挲着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玉簪——那是云昭某次遗落在他这里的，眼神空洞。

有时，他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仓皇地四处探寻，仿佛在寻找某个早已不存在的身影，最终徒劳地僵在原地，只剩下满室孤寂与一头白发刺目的白。

百年光阴，就在这无声的折磨中，如水般流过。云昭看着他从那个冷硬的仙尊，一步步变成眼前这个被愧疚、思念与绝望彻底掏空的躯壳。她心中那片由恨意筑起的高墙，在此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的声响。

就在云昭心神激荡，几乎要沉溺在这片悲伤的海洋中时，一段被深藏的记忆碎片，如同潜藏的暗礁，猛地撞入了她的感知。

那是在她献祭前数月，谢无妄与玄石长老在一处密室中的对话。

“……灵族之心乃平息灾劫之关键，此为定数。”玄石长老的声音苍老而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

谢无妄背对着画面，声音冰冷：“没有他法？”

“无妄，你是仙界柱石，当知大局为重。个人情愫，于苍生何益？”玄石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她的命，是注定要为三界牺牲的。这是她的荣耀，亦是你的责任——亲手确保这场献祭，万无一失。”

画面中，谢无妄的背影僵硬如铁，再未发一言。

原来……他早知道！他早知道她是被选中的祭品，甚至被赋予了“监督”的职责！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不再是简单的牺牲，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冰冷的阴谋！

也就在这个真相浮出水面的瞬间，整个心魔幻境猛地一震！那些原本只是无声流淌的记忆画面，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

一直死死攥着她手腕，如同沉溺之人抓着浮木的谢无妄，猛地抬起头。

他那双原本空洞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了她的身影——不是记忆中的幻影，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他心魔中的，“活着”的云昭。

他脸上的迷茫、痛苦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近乎疯狂的震惊与……恐慌。

“你……”他死死地盯着她，声音破碎得不成调，“你不是幻象……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