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灾骤临,黄河水患(1/2)
建武元年的夏日,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些,也更为酷烈难当。鄗城行宫之中,虽殿宇深阔,又有冰鉴驱散热意,却仍难掩那股从四面八方蒸腾而来的、令人心浮气躁的闷热。郭圣通孕肚已微微显怀,穿着轻薄的夏衫,在长秋宫的书房内,缓缓踱步,手中拿着一份关于“皇家瓷坊”尝试新釉色的报告,眉宇间却并无多少喜色。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浓重的铅云低低地压着宫墙翘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气,连蝉鸣都变得稀疏喑哑。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如同无形的手,攥住了人的心脏。
“要下大雨了。”郭圣通停下脚步,望着窗外昏沉的天色,喃喃低语。她并非在说眼前的天气,而是源于灵魂深处、那属于重生者的、对即将到来的巨大灾难的模糊预警。前世,大约也是这个时节,那场吞噬了无数生命与家园的浩劫……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不安,傍晚时分,暴雨如期而至。起初只是豆大的雨点噼啪砸在琉璃瓦上,很快便连成了倾盆之势,狂风卷着雨幕,抽打着宫殿门窗,发出骇人的呼啸。天地间一片混沌,电蛇乱舞,雷声滚滚,仿佛天穹破了一个窟窿,要将无尽的怒火与洪水倾泻人间。
这场罕见的暴雨,一连肆虐了三日方渐止歇。鄗城地势较高,虽亦有积水,但并无大碍。然而,当雨停云散,阳光重新普照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时,来自东方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带着血泪的箭矢,撕裂了刚刚平静不久的朝堂。
“报——陛下!紧急军报!黄河……黄河于濮阳、顿丘一带决口了!”
传信使者浑身泥泞,几乎是爬着进入德阳殿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水势滔天,濮阳、顿丘、黎阳等十余城郭顷刻间被淹,良田屋舍尽成泽国,百姓溺毙、流离者……不计其数啊!陛下!”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德阳殿炸响。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刘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殿下文武百官,亦是哗然失色,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忧虑。
黄河水患,自古便是悬在中原王朝头顶的利剑。每一次决口,都意味着数以万计的百姓死亡,流民百万,良田荒芜,瘟疫横行,甚至可能动摇国本!更何况,如今是大汉刚刚重建,百废待兴,国力维艰之时!
“详细奏来!”刘秀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怒火与焦灼。
使者泣诉着灾区惨状:洪水如何如墙般推进,如何吞噬城池村庄,百姓如何挣扎求生,浮殍如何蔽江而下……每一句描述,都像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初步估算,受灾郡县多达五六个,直接影响的民众恐以百万计!
“诸卿!”刘秀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下方群臣,“天降灾异,黎民受苦!治河救灾,刻不容缓!有何良策,速速奏来!”
朝堂之上,短暂的死寂之后,立刻陷入了激烈的争论。
以大司徒邓禹、冯异等为首的实干派,主张立即调拨国库钱粮,派遣得力干员前往灾区赈济,同时征发民夫,抢修堤坝,堵塞决口。然而,一涉及到具体的钱粮数目和人力调配,问题便接踵而至。
“陛下,”主管财政的官员一脸苦相,“去岁战事刚息,各地赋税尚未完全征收,国库本就空虚。前番安抚河北流民、赏赐将士已耗费大半,如今若要支撑如此大规模的赈灾与治河,只怕……只怕是杯水车薪啊!”
“征发民夫亦非易事,”另一位大臣补充道,“春耕刚过,正值农闲,但各地劳力亦有限。且灾区本身青壮损失惨重,若大量征调他处民夫,恐影响来年收成,引发新的动荡。再者,治河所需物料——木材、巨石、草袋,数目庞大,短时间内如何筹措?”
工部的官员则开始争论治河方案:是集中力量堵塞主要决口,还是分流疏导?是用传统的埽工之法,还是另寻他策?各种技术细节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整个德阳殿如同一个喧闹的集市,充满了焦虑、无奈与互相推诿的声音。
刘秀听着这些争论,脸色越来越沉。他何尝不知困难重重?但每拖延一刻,灾区的百姓就多一分死亡的危险,流民就可能酿成更大的祸乱!
就在这纷乱之际,一个并不响亮,却带着某种阴冷意味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陛下,臣……臣有本奏。”发言的是一名御史台的低阶官员,姓李,平日并不起眼,但其出身与南阳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小心翼翼地出列,躬身道:“臣闻,天人感应,灾异示警。黄河乃国之命脉,突然决口,肆虐至此,恐非偶然。或是……或是上天有所警示,还望陛下……垂鉴。”
他这话说得含糊,却像一滴冷水滴入了沸油之中。殿内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后宫的方向。
警示?警示什么?
很快,另一种流言,如同瘟疫般在鄗城的官署坊间悄然散播开来,其源头隐隐指向那些因阴丽华被废而失势的南阳派残余势力。
“听说了吗?黄河决口,是因为……后宫阴气太盛,干政太过……”
“是啊,皇后娘娘虽贤德,但终究年轻,近来又是整顿宫务,又是开设作坊,这手伸得是否太长了些?牝鸡司晨,唯家之索啊!”
“可不是吗?陛下子嗣本就不丰,如今中宫独大,阴贵人又被……唉,只怕是上天都看不过眼了……”
“嘘!慎言!慎言!”
这些流言蜚语,裹挟着“天人感应”的学术外衣,恶毒地将天灾与郭圣通掌权联系起来,影射她“德不配位”,才招致上天降下惩罚。虽然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指责皇后,但那含沙射影的意味,却比直接的攻击更为阴险,更能动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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