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范蠡的审视(1/2)
胭脂风波的余韵,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所激起的涟漪,在越宫馆舍这方小天地里缓缓扩散,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悄然改变了某些微妙的平衡。
西施依旧是最受教习们青睐的那一个,她的柔媚舞姿和楚楚风姿无可指摘。但姜女官看向她时,那锐利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云大家在指点她时,偶尔也会下意识地补充一句“用料需得更谨慎些”。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针尖般刺痛着西施敏感的心,她表面上依旧温婉柔顺,对郑旦也维持着表面的客气,但那客气之下,是愈发冰冷的隔阂与隐藏在眼底深处的忌惮。
而郑旦,则似乎真的因那次“误怪好人”而变得愈发“谨小慎微”。她训练更加刻苦,待人接物也更加“直率”甚至略带“笨拙”,仿佛将全部心神都投入了提升自身技艺之中,对周遭的暗流涌动浑然不觉。她脸上的“红疹”在告假半日后便神奇地消退了,只推说是用了些自己认识的土方草药,姜女官见她无恙,也未深究。
然而,郑旦心中清楚,这场风波绝不会如此轻易过去。范蠡既然将她们视为重要棋子,馆舍内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涉及她与西施这两位“重点对象”的冲突,必然早已呈报于他案前。他在等待,还是在观察?或者,他正酝酿着下一次的“打磨”?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在胭脂风波过去约莫五六日后的一个下午,郑旦刚结束一轮严苛的仪态训练,正与众人一同在廊下稍作休息,一名身着青色官服、面容肃穆的陌生吏员便出现在了训练场外,径直走向姜女官,低声交谈了几句。
姜女官听完,目光便转向了郑旦,声音一如既往的刻板:“郑旦,范大夫召见,随这位大人前去。”
声音不高,却在瞬间吸引了所有少女的注意!
范蠡大夫亲自召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郑旦身上,充满了惊讶、好奇,以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自入选以来,她们虽知命运系于范蠡之手,但除了初入馆舍时范蠡曾来视察过一次外,她们几乎再未见过这位越国重臣。如今,他竟然单独召见郑旦!
西施正用丝帕轻轻擦拭着额角的细汗,闻言动作微微一滞,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将那方柔软的丝帕攥出了褶皱。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波澜,心中却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范大夫为何单独召见郑旦?是因为之前的胭脂风波?还是……他看到了郑旦身上某种她所没有的特质?
郑旦心中亦是一凛,但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知所措。她连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训练而略显凌乱的衣襟袖口,对着姜女官和那位吏员恭敬行礼:“是。”
跟随在那位沉默寡言的吏员身后,郑旦走出了熟悉的馆舍区域,穿过几道守卫森严的门廊,来到了馆舍旁另一处更为幽静、也更具威仪的院落。这里显然是范蠡在会稽城外处理事务的一处别署。
署衙内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不凡。青石铺地,梁柱粗壮,墙壁上悬挂着越国山川舆图,角落的青铜兽首香炉中,袅袅升起清淡的檀香,驱散了几分秋日的燥意。
吏员将郑旦引至一间书房外,躬身通报:“大夫,郑旦带到。”
“进来。”范蠡那清越温和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郑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推门而入。
书房内,范蠡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之后,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似乎正在批阅。他今日未着官服,只是一袭简单的月白色深衣,玉冠束发,更衬得他面容清俊,气质儒雅。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柔和了他周身那若有若无的威势,却更显深不可测。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竹简,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郑旦身上。
那目光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但郑旦却感觉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周身,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这是远比姜女官更加深沉、更加锐利的审视。
“民女郑旦,拜见范大夫。”郑旦依足礼仪,垂首敛目,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姿态无可挑剔。
“不必多礼,起身吧。”范蠡的声音依旧温和,他指了指书案前的一个蒲团,“坐。”
“谢大夫。”郑旦依言起身,小心翼翼地在那蒲团上跪坐下来,脊背挺直,双手规规矩矩地置于膝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标准的、训练有素的恭谨模样。
范蠡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陶杯,轻轻呷了一口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郑旦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初步雕琢的玉器。
“近日在馆舍中,一切可还习惯?”他放下陶杯,开口问道,语气如同闲话家常。
“回大夫,姜姑姑与云大家教导用心,民女受益良多,一切安好。”郑旦谨慎地回答,声音平稳。
“哦?”范蠡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我听闻,前几日似乎出了点小岔子?与你脸上红疹有关?”
果然来了!郑旦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窘迫和懊悔,她微微低下头,声音也低了几分:“是民女不当心,误碰了不洁之物,还……还胡乱猜疑,冤枉了西施姐姐的好意,实在惭愧。”她将责任完全揽到自己身上,语气真诚,仿佛真的为此事深感内疚。
范蠡看着她这副“知错能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他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话锋却是一转:“过去之事,不必挂怀。今日唤你来,是想听听,你对日后入吴,有何想法?”
来了!真正的试探开始了!
郑旦心脏微微一缩,精神瞬间高度集中。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影响范蠡对她的判断和未来的安排。她不能表现得过于蠢笨,那样会失去价值;也不能表现得过于精明,那样会引起猜忌和防备。她需要在“直率见识”与“少女懵懂”之间,找到一个精妙的平衡点。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对未来的敬畏,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道:“民女……民女不敢有什么想法。一切……一切但凭大夫和越国安排。”这是最稳妥,也最符合她此刻身份的回答。
范蠡却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不必拘谨,但说无妨。譬如,你对吴王,对吴宫,可曾有过些许耳闻?心中……可曾惧怕?”
郑旦仿佛被说中了心事,睫毛轻轻颤动,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努力组织语言。她回想起系统提供的【历史事件碎片】中关于夫差喜好和吴宫重臣的信息,以及前世零星的记忆,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民女……民女在山野时,也曾听往来行商提起过一些……听说,吴王陛下……雄才大略,武功赫赫,能败我越国,定然是……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她刻意用了“英雄人物”这个词,带着乡野少女对强者的朴素敬畏。
她悄悄抬眼,瞥见范蠡眼中并无不悦,反而带着一丝鼓励,便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这样的君王,见过的美人定然无数,若只是……只是与寻常女子一般柔顺讨好,恐怕……难以真正入其眼吧?”她的话语带着猜测的口吻,仿佛这只是她灵光一现的粗浅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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