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鹬蚌相争(1/2)
郑旦精心编织的罗网,在吴宫深处悄然收紧。那块“冰魄凝华”宝玉,如同一滴坠入静水的墨,迅速晕染开来,搅动了深藏于宫闱之下的暗流。猜疑与嫉妒,这些宫廷中最常见的毒药,在王后、屈夫人、陈夫人心中发酵、蒸腾,最终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椒鸾殿内,鎏金熏炉吐着昂贵的齐地甜香,却驱不散姬姜眉宇间的阴郁。她抚摸着腕上一串碧玉念珠,听着心腹宫女低声禀报屈夫人近日频繁召见内府负责器玩登记的宦官,陈夫人娘家兄长新得了一批上等蜀锦似欲献入宫中……每听一句,她指尖的力道便重一分,玉珠相撞,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
“好,好得很!”姬姜冷笑,眼底寒光凛冽,“一个妄图以巧技媚上,一个想用奢物邀宠!都打量着本宫这王后是泥塑木雕不成?”
她深知,直接索要宝玉落了下乘,必须站在更高的位置。机会很快到来。夫差一日批阅奏章至深夜,心情尚可,便信步至椒鸾殿歇息。姬姜亲自奉上安神汤,侍立一旁,觑着夫差神色,幽幽叹道:“大王勤于政事,臣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有时后宫不宁,亦会牵绊圣心,臣妾思之,实在惶恐。”
夫差抬眼:“后宫又有何事?”
姬姜面露难色,斟酌着词语:“臣妾本不该多言,只是……近日听闻,屈夫人族中子侄,在外行事颇有些不妥,竟有人打着公子山的旗号,强购良田,逼得几家农户几乎无立锥之地。还有陈夫人兄长,负责采买宫缎,账目上……似有些经不起推敲之处。臣妾想着,太子新立,天下瞩目,正当彰显王室仁德,若因这些外戚琐事坏了朝廷清誉,岂非因小失大?臣妾忝居后位,不能为大王分忧,反累圣心,实在……实在罪该万死。”她说着,眼圈微红,姿态做得十足。
夫差闻言,眉头立刻锁紧。他近来正为北伐筹粮与越国蠢蠢欲动而烦心,听到这些后宫牵连前朝的破事,顿觉腻烦。“寡人知道了。”他语气淡漠,并未多言,但心中对屈、陈两家的观感,已蒙上一层阴影。姬姜见状,心中稍定,自觉棋高一着。
蕙苕馆内,屈夫人听完父亲暗中递来的消息,得知王后已在大王面前告了状,气得指尖发颤。“她竟敢恶人先告状!自己族兄在吴地横行霸道,齐商几乎垄断了半边盐铁之利,她倒有脸来说我屈氏!”
她深知与王后正面冲突不明智,便采取了更迂回的方式。她通过其家族在御史台的关系,将几份详实的、关于齐商在吴地欺行霸市、囤积居奇、甚至与某些边境守将往来过密的“证据”,巧妙地递到了伍子胥一位门生手中。那门生素以刚直闻名,得此材料,如获至宝,立刻整理成文,上呈伍子胥。
伍子胥本就对齐国势力在吴国膨胀心存警惕,见到这些证据,勃然大怒。次日朝会,他手持玉笏,出列凛然奏道:“大王!近日臣查知,有齐商在我吴地,仗势欺人,垄断市利,更与军中败类勾结,窥探我边防虚实!此风断不可长!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臣请大王下旨,严查齐商不法,驱逐害群之马,以正视听!”他虽未直接提及王后,但满朝文武谁不知齐商与王后母家的关系?
消息传回后宫,姬姜气得砸了一套心爱的玉器,认定这是屈氏对她最猖狂的挑衅,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芳菲阁内,陈夫人如坐针毡。她势单力薄,眼见王后与屈夫人斗法,自己仿佛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她既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又隐隐存着一丝侥幸,若能趁乱……她想起那流光溢彩的“冰魄凝华”,心头一阵火热。
她选择了一条更隐晦阴险的路。她通过重金贿赂了伯嚭一名贪财的远房侄儿(伯嚭虽失势,但其经营多年的情报网仍在),将一些精心炮制的“风声”吹了过去:一是王后宫中近日用度激增,光是春日制新衣便耗帛百匹,远超定例;二是屈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近日曾向掌管宗室档案的官吏打听过王子友幼时在苎萝村的起居记录,其心难测……
伯嚭此人,最是滑头,他虽不敢明着得罪王后和太子,但将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在陪夫差下棋或闲谈时,以“臣偶然听闻”、“坊间似有流言”的方式,不经意地透露出去,却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深知,有些话,说得越模糊,越能引发猜疑。
于是,夫差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大网。前脚刚听完王后“顾全大局”的进言,后脚就在朝堂上被伍子胥用齐商之事隐隐将了一军;刚批阅完弹劾屈氏子弟的奏章,闲下来想松快片刻,伯嚭又在耳边嘀咕起王后奢靡、屈氏窥探太子旧事的闲话……
这些女人及其背后势力,就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绕着他飞来飞去,将他原本因国事繁重而紧绷的神经,搅得近乎断裂。她们互相泼洒的污水,不仅玷污了彼此,更玷污了他身为君王的清静与威严。
终于,在一个午后,当内侍战战兢兢地禀报,王后宫中与屈夫人宫中的几名侍女因争抢御花园新开的牡丹险些大打出手,甚至口出恶言,互相攀扯主子时,夫差积压已久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混账!”他猛地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几,笔墨纸砚哗啦啦散落一地,吓得殿内宫人匍匐在地,噤若寒蝉。“一群无知蠢妇!泼天似的富贵养着,却整日学那市井长舌之徒,争风吃醋,搬弄是非!将这堂堂吴宫,搅得乌烟瘴气,寡人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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