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暗流伊始（1/2）

姑苏城外的初冬，萧瑟而清冷。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荒芜的田野，几条尚未完全封冻的溪流，如同失去光泽的银带，蜿蜒在枯黄的草甸间。寒风卷过，带起地上残留的焦土气息和枯叶的碎屑，呜咽着掠过残破的村落和无人看管的田埂。

一支规模不大的车队，在数十名护卫的簇拥下，悄然出了姑苏南门，行驶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上。车队中央是一辆形制简单、毫无纹饰的黑色马车，与王室身份格格不入。

车内，郑旦裹着一件厚实的玄色棉袍，并未佩戴任何首饰，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失子与国殇后的苍白憔悴。她微微撩开车帘一角，目光沉静地扫过窗外这片属于“吴侯国”的土地。满目疮痍，民生凋敝，这便是她必须背负的江山。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车队离开官道，拐入一条更为狭窄、通往一片丘陵山地的小路。这片土地隶属王室，但多是贫瘠的坡地和未曾开垦的荒林，在吴国强盛时无人问津，如今更是显得格外荒凉。

最终，车队在一处倚着山势、略显破败的庄园前停下。这里原本是某位王室子弟夏日避暑的别庄，规模不大，战乱后早已荒废，仅有几个老仆看守。郑旦选择此地，正是因为它的不起眼和相对封闭的环境。

“太后，到了。”心腹侍卫长低声禀报。

郑旦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寒风立刻吹起了她的袍角。她抬头望去，庄园门楣上的漆色已然斑驳，围墙也有几处坍塌，院内杂草丛生，一片衰败景象。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一个符合“失势太后躬耕节俭”人设的场所。

早已接到密令、在此等候的几人快步迎上前来。为首的是一位年约五旬、面容黝黑、手指粗糙如同老树皮的老者，名叫鲁元，是宫中匠作监退下来的老匠人，以手艺精湛、口风严实着称，其家族世代为吴宫效力，忠诚可靠。他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农官，皆是寒门出身，因踏实肯干而被郑旦暗中提拔。

“小人鲁元（臣下赵田、孙禾），叩见太后！”几人恭敬行礼，眼神中带着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们知道，能被秘密召至此地，必是肩负着非同寻常的使命。

“不必多礼，起来吧。”郑旦声音平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哀伤，“国事艰难，宫中用度奢靡，徒惹非议。哀家欲效古之贤后，于此地躬行节俭，辟些田亩，养些桑蚕，一则聊表心意，二则也可为宫中略省用度。日后，便要多多倚仗诸位了。”

她这番说辞，早已通过公孙雄等心腹放了出去，用以麻痹越国监国以及国内那些可能存在的耳目。一个沉湎于丧夫失子之痛、试图通过“亲耕”来寻求心灵慰藉或是博取名声的太后，远比一个锐意进取、暗中布局的摄政者，更不容易引起警惕。

“太后懿德，臣等定当竭尽全力！”鲁元等人连忙应道，他们心知肚明，事情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郑旦微微颔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庄园。穿过前院，绕过几处残破的屋舍，来到了庄园的后方。这里别有洞天。

倚着山势，一片相对平整、但土质明显贫瘠的坡地被清理了出来，约有百亩大小，这便是“实验田”。田地旁，几间简陋却结实的工棚已经搭建好，里面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那是“匠作营”。更远处，靠近溪流的地方，还规划出了一小片桑林和准备挖掘的鱼塘。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规模稍大的、太后用以“排遣忧伤”的私人庄园。

郑旦直接走进了匠作营。工棚内，炉火正旺，几名被鲁元精挑细选来的铁匠和木匠正在忙碌着，他们看到太后亲至，都有些手足无措。

“都忙你们的，哀家随便看看。”郑旦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工棚中央摆放着的一件物事上。

那正是根据她提供的图纸，由鲁元亲自督造的第一批改良曲辕犁的样品。与目前吴地普遍使用的直辕犁相比，它的辕确实是弯曲的，结构也显得更加精巧复杂一些。

鲁元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禀报道：“太后，按您赐下的……‘古籍之法’，这曲辕犁已然制成三具。小老儿与几位老农偷偷试过，果真如太后所言，转弯灵活，入土更深，且省力不少！尤其适合咱们这丘陵坡地！”

郑旦走近，仔细查看。犁铧、犁壁、犁箭、犁评、犁建、犁梢……各个部件都与她脑中系统图纸别无二致。她伸手摸了摸光滑的木料和冷硬的铁质犁铧，点了点头：“鲁师傅手艺精湛，辛苦了。”

“不敢当太后夸赞！”鲁元激动得脸色泛红，“只是……太后，此物虽好，若大规模打造，所需铁料和精工木料，恐怕……”

“铁料之事，哀家会设法从宫中用度、乃至旧兵器熔炼中悄悄挤出一部分。”郑旦早有打算，“木料就地取材，挑选坚韧耐用的杂木即可。记住，外观不必华丽，首要坚固、实用。”

“小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