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限的社交(1/2)

贾赦那日发作针线房仆役的余威,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在东院乃至荣国府的下人圈里漾开了层层涟漪。一连几日,邢悦明显感觉到院中风气为之一肃。无论是曾伺候过贾赦、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的大丫鬟秋桐,还是那位笑面佛般、资历颇老的管事费嬷嬷,在她面前都收敛了许多,行事回话也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恭敬,少了几分之前的敷衍试探。

连每日的膳食和份例,都肉眼可见地精细、足量了起来。王善保家的腰杆挺得更直,指挥起小丫鬟来也多了几分底气。这一切变化,邢悦都看在眼里,心中却并无多少欣喜,只有一种“早该如此”的淡漠。她知道,这暂时的安宁,是建立在贾赦那日短暂的怒火之上的,脆弱且不可持久。

果然,这日午后,邢悦正倚在窗边炕上,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一个简单的香囊,外面便传来了王善保家的通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太太,院里的几位姨娘来了,说要给太太请安。”

姨娘?邢悦拈着绣花针的手指微微一顿。来了。

贾赦性好渔色,房中姬妾不少,除了几个年轻得宠的通房丫头,正经有姨娘名分的也有几位,多是早年收用或是别人赠送的。前世,她与这些姨娘的关系也是尴尬。起初想摆正妻的款儿,却被她们暗中挤兑;后来想示好拉拢,却又被贾母不喜,认为失了身份。总之,怎么做都是错。

这一世,她早已打定主意,对这些人,敬而远之。

“请她们进来吧。”邢悦放下针线,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襟,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木然。

帘栊响动,伴随着一阵略显杂沓的脚步声和混杂的脂粉香气,三位妇人鱼贯而入。

打头的一位,看着年纪最长,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沉香色潞绸袄,下系着一条秋香色马面裙,容长脸儿,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苦和小心翼翼,行动间透着一股拘谨。这是柳姨娘,据说是贾赦年轻时身边伺候上来的,性子懦弱,早已失了宠,在府里几乎是影子般的存在。

紧随其后的另一位,年纪稍轻些,约莫三十上下,穿着件豆绿色的绫缎褙子,头上戴着根素银簪子,脸上薄施脂粉,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这是文姨娘,性子据说还算安分,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

走在最后的一位,最为年轻,不过二十许人,身量苗条,穿着桃红撒花缎面小袄,配着石榴红遍地金裙,梳着时兴的堕马髻,斜插一支金丝累凤衔珠步摇,生得杏眼桃腮,颇有几分明媚姿色。她步履轻盈,目光在触及邢悦时,飞快地闪过一丝评估与不易察觉的优越。这想必是贾赦近来还算看得上眼的一位,姓梅,因颜色好,性子也掐尖要强些。

三人进来,动作不算十分整齐地对着邢悦福下身去,口称:“给太太请安。”

邢悦并未起身,只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都起来吧,看座。”

王善保家的忙搬来几个绣墩。三位姨娘告了罪,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柳姨娘只坐了半边,文姨娘坐得端正,那梅姨娘则姿态窈窕,带着刻意的风流。

屋内一时有些寂静。只有角落里鎏金珐琅熏笼里飘出的淡淡百合香,丝丝缕缕地缠绕。

到底是那梅姨娘先沉不住气,她脸上堆起娇俏的笑容,开口道:“早就该来给太太磕头请安了,只是怕扰了太太清净。太太这几日可还习惯?这府里大,规矩也多,初来乍到难免生疏,太太若有哪里想知道的,或是闷了想找人说说话,尽管唤我们姐妹来。” 话里带着讨好,也带着试探,想看看这位新主母是个什么脾性,能否拿捏或是拉拢。

邢悦目光平淡地扫过她,只淡淡道:“劳你们记挂,一切都好。府里规矩周全,并无不便。” 一句话,不冷不热,直接将梅姨娘那点套近乎的意图挡了回去。

梅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讪讪的。

那柳姨娘见状,怯怯地开口,声音细弱:“太太……若有针线上的活计,或是……或是其他琐事,妾身……妾身或许能帮上点忙……” 她似乎想表达善意,却又显得底气不足。

邢悦依旧神色平淡:“份例之事,自有规矩。你们各自安好,便是本分。” 她既不需要她们的帮忙,也不会给她们插手事务的机会。

柳姨娘讷讷地住了口,低下头不敢再言。

文姨娘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抬眼悄悄打量一下邢悦,又迅速垂下眼帘。

梅姨娘不甘心,眼波流转,用帕子轻轻扇了扇风,似是无意地道:“说起来,还是太太这屋子宽敞亮堂,瞧着就舒心。比我们那挤巴巴的小院子强多了。老爷也是,平日里忙,也难得来后院走动,我们姐妹想见一面都难……” 她说着,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幽怨,目光却瞟向邢悦,想看她对“老爷”二字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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