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远观的琏哥儿(2/2)
“老太太过奖了,这都是儿媳的本分。”邢悦依旧低着头,声音细弱。
试探结束,危机解除。贾母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转而继续逗弄地上的贾琏:“琏儿,来,到祖母这儿来……”
贾琏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兴奋地把布老虎丢到一边,然后发出一阵清脆的咯咯笑声。他那还不太稳当的小短腿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像只小鸭子似的摇摇摆摆地朝贾母扑去。
贾母看到贾琏这可爱的模样,满心欢喜,脸上的笑容像绽放的花朵一般灿烂。她张开双臂,迎接着这个可爱的小宝贝。
当贾琏终于扑进贾母的怀抱时,祖孙俩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整个房间都被这欢乐的气氛所填满。那笑声是如此的纯粹和开心,让人不禁也跟着微笑起来。
然而,这温馨的画面却又显得有些刺眼。因为在这欢乐的背后,或许隐藏着家族中的种种复杂关系和利益纠葛。但在这一刻,这些都被暂时抛诸脑后,只剩下祖孙之间真挚的情感交流。
邢悦重新坐下,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却如同被冰雪浸过,一片冷然。
贾琏此刻的活泼可爱,与她记忆中未来那个油嘴滑舌、风流成性的琏二爷,几乎无法重叠。但这就是命运的开端,被宠溺的幼年,注定了他未来的轨迹。
此子目前,与她何干?
她没有任何能力与贾母争夺抚养权,也没有必要在此时投入不必要的感情,惹来一身骚。她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是站稳脚跟。贾琏的未来,是贾母、是贾赦、甚至是他自己未来选择的结果,至少在目前,她这个尴尬的继母,无力改变,也无意插手。
她就像一个冷静的棋手,清楚地知道哪颗棋子能动,哪颗棋子暂时碰不得。贾琏,就是那颗被重重保护、也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要子”,远观,才是明智之举。
就在邢悦暗自思索时,突然,贾琏一个不小心从贾母怀里滑了下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邢悦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想要伸手去扶。可刚迈出一步,她便停住了。张嬷嬷眼疾手快,一把将贾琏抱了起来。贾母心疼地将贾琏重新搂入怀中,嗔怪道:“瞧这冒失的,可摔着咱们琏儿了。”王夫人也赶忙凑过去查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贾琏身上,并未注意到邢悦那一瞬间的举动。邢悦缓缓坐下,暗自庆幸自己及时刹住了脚。她明白,若是自己真的去扶了,又会被人看作是“别有用心”。她继续低垂着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地听着众人对贾琏的安抚与逗弄。此时的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在这复杂的贾府中,唯有步步谨慎,才能在这暗流涌动的宅院里生存下去,至于贾琏,她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在荣庆堂又坐了片刻,直到贾母露出倦色,邢悦才随着王夫人一同起身告退。
走出荣庆堂,阳光洒满庭院。王夫人难得地对邢悦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温和的笑容:“大嫂子慢走。”
邢悦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福了福身,带着王善保家的,转身走向东院的方向。
回到那个依旧冷清的院子,屏退左右,邢悦独自坐在窗前。
窗外,几只麻雀在枯枝上跳跃,叽叽喳喳,充满了生机。而屋内,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想起贾琏那纯真无邪的眼神,想起他扑向贾母时那毫无保留的依赖。心中不是没有一丝触动,但那触动很快便被更深的理智压了下去。
她现在自身难保,如同泥菩萨过江,又哪里有资格,有能力去顾及一个被贾母牢牢掌控的孩子?所谓的“慈母心”,在生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切,都还早……”邢悦低声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
她重生的目标,是寿终正寝。这条路,注定孤独。她不能,也不该,过早地将情感寄托在一个目前与她命运毫无交集的孩子身上。
远观,不沾因果。这才是她现阶段对贾琏,最正确,也最无奈的态度。
只是,在这漫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余生里,除了这般冷静地算计和疏离地观望,她还能做些什么,来填补这日益浓重的空虚与寂寥呢?这个念头,如同窗外缝隙里钻进来的冷风,悄然盘踞在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