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经济的独立(1/2)
时节悄然滑入深秋,庭院里的老梅树彻底褪尽了最后一片残叶,只剩下铁画银钩般的枝干,虬结着伸向灰蒙蒙的天空,显出一种洗尽铅华后的孤峭与坚韧。几场寒雨过后,北风也一日紧似一日,带着透骨的凉意,宣告着冬日的临近。东院正房内,却因早早烧起了地龙,暖意融融,与外界的萧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日午后,邢悦刚歇了午觉起来,正拥着一床柔软的锦被,倚在暖炕上发呆。窗外风声呜咽,更衬得屋内一片静谧安详。她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炉,炉身是普通的铜制瓜棱形,但里面燃着的,却是她悄悄让王善保家的从外头买来的、气味清雅宁神的苏合香饼,比府里份例的炭饼要好上许多。
就在这静谧之中,门外传来了王善保家的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压抑不住兴奋的声音:“太太,庄子上来人了,送了些今秋新收的瓜果时蔬,并一些庄户们孝敬的野味,您可要过过目?”
邢悦闻言,原本有些慵懒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她放下暖手炉,坐直了身子,声音平稳地道:“进来吧。”
王善保家的掀帘而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半旧青布棉袄、面容憨厚、手脚却利落的中年汉子。那汉子不敢抬头,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个头:“小的张老实,给太太请安。”
“起来说话。”邢悦的目光落在张老实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就是她通过王善保家的男人王善保,几经考察后,选中的那个京郊小田庄的庄头。人如其名,看着确实是个老实本分的。
“谢太太。”张老实站起身来,依旧垂着头,双手恭敬地捧上一个小巧的、毫不起眼的粗布包袱,“这是庄子上今年秋收后,按太太吩咐,卖出第一批粮食和些山货后,折算出来的银钱。扣除庄户们的工钱、留的种子和必要的开销,剩下的都在这里了,共是……三十二两七钱银子,并五百个铜钱。” 他的声音带着庄稼人特有的质朴,还有些许紧张。
三十二两七钱银子。
这个数字,对于动辄一掷千金的荣国府来说,或许还不够贾赦买把扇子,不够王夫人打赏一次体面的法事,甚至不够府里几位得脸的大丫鬟一年的份例和赏钱。然而,听在邢悦耳中,却如同仙乐般悦耳动听!
她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不是因为这数额有多大,而是因为这笔钱所代表的**意义**。
这不是贾赦随手赏下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头面,也不是公中份例里那些需要精打细算、记录在册的月钱。这是完全属于她邢悦个人的、通过她自己的“投资”获得的、源源不断产生收益的私产!是她摆脱依附地位,迈向经济独立的第一步,坚实无比的一步!
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面上依旧是那副平淡甚至带着点木然的表情,对王善保家的示意了一下。王善保家的会意,上前接过那粗布包袱,入手沉甸甸的,她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辛苦你了。”邢悦对张老实说道,语气温和却疏离,“庄上的事,你多费心。如今入了冬,让庄户们也好生歇歇,该修补的屋舍器具,早些备下。若有难处,可让王善保传话进来。”
“是,是,谢太太体恤!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张老实连声应着,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位主子虽然看着年轻,话不多,但行事却颇有章法,不苛刻,是个能长久跟着的。
又问了问庄上的收成、佃户的情况,邢悦便让王善保家的带张老实下去,好生吃顿热饭,再赏他几百个钱做辛苦费。
待屋内只剩下她一人,邢悦才示意王善保家的将那个粗布包袱放在炕几上。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解开了包袱结。
里面是几锭大小不一的银元宝,成色不算顶好,但银光闪闪,带着市井流通的烟火气。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布包,里面是串好的五百个铜钱,沉甸甸的一串。
她拿起一锭五两的元宝,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奇异地熨烫着她的心。她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戳记,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
这笔钱,加上她这数月来,夜夜不辍地与“消消乐”光屏搏斗,闯过前五关所积累下的“战利品”——那些或藏在床板暗格,或埋在花盆底部,或缝在旧衣夹层里的金元宝、银锭子、散碎金银以及几样小巧不起眼的珍珠、玛瑙首饰——她的私房总额,已然达到了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数字。
粗略估算,光是金银,换算成银子,恐怕已有近五百两之巨!这还不包括那些暂时无法变现的珠宝和那个正在源源不断产生收益的小田庄。
五百两银子!对于一个像她这样出身、嫁妆微薄的填房夫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笔不敢想象的巨款!要知道,在贾府,像周瑞这样的体面管家,一年的俸禄恐怕也就这个数。足够她在京城偏僻些的地段,悄悄置办一个不错的小院,或者再买上几十亩良田,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如同温暖的泉水,从心底深处汩汩涌出,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她缓缓地靠回引枕上,将那块冰凉的银元宝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坚硬的质感带给她的巨大安全感。
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生怕被休弃后无处容身、冻饿而死的“尴尬人”。她的命运,仿佛系于贾赦一念之间,系于贾母一丝垂怜,系于这深宅大院施舍的一口饭吃。
可现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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