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水果与外交(1/2)

五月的紫禁城,连空气都带着一股庄严肃穆的燥热。宫墙内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艳红的花朵映衬着朱红的宫墙,富贵到了极致,却也沉闷到了极致。

这一日,北静王府在自家的别苑“漱玉园”设赏花宴,请的多是宗室子弟和几家亲近的勋贵。园子里的芍药、牡丹开得正好,假山流水,曲径通幽,衬着初夏的晴空,倒是个难得的雅集。

贾赦也在受邀之列。他如今在外行走,因着身体康健、谈吐不俗,加上爵位摆在那里,竟也渐渐融入了这个顶层的圈子,不再是早年那个被人暗中讥笑的“荒唐赦”。

宴席设在临水的敞轩里,四面通透,凉风习习。众人分席而坐,面前的小几上摆着时新瓜果和精致茶点。几位王爷、郡王谈笑风生,话题从朝政逸闻到诗词歌赋,看似随意,却句句藏着机锋。

贾赦坐在稍偏的位置,并不多言,只含笑听着,偶尔应和几句。他今日穿着一身石青色云纹杭绸直裰,腰系玉带,气度沉稳,倒也不显局促。

正说着,王府的长史亲自端上一个三尺来长的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着明黄的锦缎。北静王笑道:“前儿宫里赏下来的,说是岭南新贡的荔枝,用冰一路镇着送来的。诸位都尝尝鲜。”

锦缎掀开,露出底下白玉盘里水灵灵的鲜红荔枝。颗颗饱满,还带着翠绿的枝叶,显然是今晨刚采下的。能在京城五月尝到如此新鲜的岭南荔枝,确实是难得的恩宠。

众人纷纷赞叹,各自取用。荔枝确实鲜美,汁水丰盈,甜中带酸,只是经过长途运输,再好的冰镇也难免失了三分鲜活。

就在这时,贾赦身后侍立的长随林之孝,捧上一个不起眼的黑漆食盒,轻声道:“老爷,您让备的。”

贾赦点点头,对北静王拱手笑道:“王爷厚赐,臣也借花献佛。这是臣偶然得的几样新鲜果子,虽不及宫中贡品珍稀,胜在是今晨刚从暖房摘下,图个新鲜,请王爷和诸位赏鉴。”

食盒打开,三层抽屉依次抽出。第一层是鲜红欲滴的草莓,第二层是切好的金黄蜜瓜,第三层是紫莹莹的水晶葡萄。果子都用洗净的荷叶衬着,在白玉盘里码放得整整齐齐,更妙的是那股子清甜的果香——不同于荔枝的浓烈,而是幽雅含蓄,随着盒盖开启,丝丝缕缕飘散开来,竟将满室熏染得清新了几分。

“这是......”北静王微微倾身,仔细看去,眼中露出讶色,“草莓?蜜瓜?还有这葡萄......竟这般晶莹?”

在座的都是见多识广的贵人,可这三样果子摆在一处,尤其那水晶葡萄的剔透、蜜瓜的网纹、草莓的鲜红,竟都是他们未曾见过的品相。

贾赦谦道:“不过是臣庄子上胡乱试种的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只是胜在新鲜,刚离枝头,便送到这里了。”

一位郡王拿起一颗草莓,对着光看了看,啧啧称奇:“这品相......怕是宫里的暖房也种不出来。贾大人好手段。”

另一位年纪稍轻的宗室子弟已经尝了一颗蜜瓜,眼睛顿时亮了:“甜!清甜爽口,半点不腻!比那蜜糖腌渍的强上百倍!”

北静王也各尝了些,沉吟片刻,忽然笑道:“贾大人这果子,本王倒是在宫中听太后提起过。说是近日有命妇进贡,太后尝了赞不绝口,还问是何处所出,只说是南边来的稀罕物。莫非......”

贾赦心中了然。这“蜜意斋”的名声,终究是传进宫里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道:“若是太后喜欢,是臣的福分。只是这果子娇贵,产量又少,不敢大肆进献,恐失了鲜活,反为不美。”

这话说得巧妙——既承认了东西是自己的,又表明了不是不愿进献,而是为了保证品质。

北静王深深看了他一眼,抚掌笑道:“贾大人有心了。这果子确实难得,难得在‘鲜’字。太后那里,本王自会代为说明。”

席间气氛顿时又活络了几分。众人再看贾赦时,眼神便有了些微妙的不同——能拿出这等连宫里都稀罕的物件,这位赦老爷,怕不只是“浪子回头”那么简单。

宴席散后,北静王特意留贾赦说了会儿话。话里话外,无非是夸他“懂得生活”、“是个雅人”,又似是随口问起庄子上的事,听说还种了些海外香料,更是兴致盎然。

“贾大人若有余暇,不妨来本王府上坐坐。本王对那海外风物,也颇有兴趣。”

这便是递出橄榄枝了。

回府的马车上,贾赦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林之孝在外头低声回禀:“老爷,今日宴上,除了北静王爷,忠顺王府的长史也悄悄问了果子的事,说是他们家老太妃脾胃弱,就爱些新鲜瓜果。还有理国公府、治国公府那边,也都递了话......”

贾赦睁开眼,眼中清明:“都记下了。回头让忠全那边,按各家的情况,斟酌着送些去。记住,量不必多,但要最上品的。尤其是北静王府和忠顺王府,你亲自去办。”

“是。”

车轮辘辘,碾过青石板路。贾赦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暮色渐起,各家各户开始点亮灯火。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水果外交——这是邢悦那日看账本时,随口说出的一个词。他当时还笑她异想天开,如今看来,却是再精准不过。

这些果子,比金银更雅,比古玩更鲜,比任何贵重礼物都更能打动那些什么也不缺的贵人。因为它代表的,不止是稀罕,更是一种“活得精致”的态度,一种超越俗务的闲情逸致。

而借着这份“闲情逸致”,他的人脉网络,正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拓展。

又过了月余,时入盛夏。这日深夜,东院书房里的烛火又亮到了三更。

贾赦坐在书案前,额上青筋微凸,双眼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他面前摊着几张画满奇怪符号的宣纸,指尖在虚空中急促地点划着,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进行一场生死搏杀。

第十四关。

这一关的难度,比之第十三关又是质的飞跃。光屏中的图案不再仅仅是流动、变形,它们开始有了“记忆”——前一步的消除会影响后一步的布局,一步错,步步错。更可怕的是,这一关引入了“镜像迷宫”,每一步都要同时考虑对称两端的布局,心神消耗是往常的数倍。

他已经卡在这一关整整三个月。尝试了上百次,推演了无数方案,却总在最后几步功亏一篑。

但今夜,他感觉自己摸到了门道。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节奏感”。像乐师弹琴,像舞者起舞,每一步的时机、力度、方向,都要精准地卡在那个稍纵即逝的点上。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重了不行,轻了也不行。

他的呼吸渐渐与指尖的动作同步。一呼,一点;一吸,一划。

光屏中的图案开始有序地消融、重组、连锁。镜像两端如照影般同步变化,却又在细微处保持着精妙的差异。

最后一步。

贾赦的指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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