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遗孤暗涌，文心初砺（2/2）

苏砚低着头，看着自己这双曾执笔誊抄文书、也曾捣药救治伤患的手。活下去，安稳度日……这简单的愿望，在血淋淋的现实和沉重的宿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老周奄奄一息的模样，父亲含冤而死的背影，崔家如山般的阴影，还有那“青鸢”背后所代表的庞大而危险的网络……交织成一张他无法挣脱的网。

避，或许能偷安一时，但真能安稳吗？

承，则是一条遍布荆棘、九死一生的险路。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老周殷切而虚弱的脸庞，看过陈大夫平静却深邃的眼眸，最终，落在自己这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本草杂集》与素绢，我会妥善保管，不至令其蒙尘。”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科举之路，我必前行。至于‘寒山社’与‘青鸢’……”他略一停顿，迎上老周的目光，“在我拥有足以自保之力，并能看清脚下与远方之前，我不会冒然涉足其深流。”

他没有热血上涌地慷慨承诺，也没有怯懦退缩地彻底拒绝。他选择了一条最务实，也最符合他当下处境的道路——积蓄力量，审时度势。

老周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竟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欣慰：“好！好！不冲动，不畏惧，谋定而后动！敬之有你这样的儿子，他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了！”他知道，此事强求不得，苏砚能有此心性，已是最好的开端。

陈大夫也微微颔首，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你且安心备考。”老周疲惫地合上眼，语气带着决断，“崔家的搜查不会停止，我会尽快设法，将你父亲留下的、于你科举有益之物转交于你。记住，在你羽翼未丰之前，‘青鸢’之事，绝不可再对第六人言！”

“晚辈谨记。”苏砚郑重应下。

他退出内堂，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紧握扫帚时感受到的冰冷与无力。老周血染衣袍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

他转身，看向正在整理银针的陈大夫，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大夫，除了药理，晚辈……还想学些能防身的本事。不求伤人，只求……不再似昨夜那般，只能旁观。”

陈大夫捻动银针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他，目光如他手中的银针般锐利，仿佛要刺透苏砚的内心。片刻后，他缓缓道：“你先将肺腑旧疾根治，气息调顺。明日五更，随我站桩。”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讶异，只有一句简洁的应允。

苏砚深深一揖：“谢大夫！”

他走出药庐，站在院中。怀中的路引与素绢紧贴着他的胸膛，沉甸甸的。前路不再仅仅是科举入仕，更交织着父辈的遗志、暗流的涌动与必须拥有的自保之力。

但他脚步未停，反而更坚定地向前迈去。

文心需砺，剑胆初萌。

无论前路是何风景，强大自身，是应对一切的唯一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