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硎初试,锋芒暗蕴(1/2)
青竹书院的作息,严格而规律。卯时起身,辰时讲学,午后或自习或论辩,戌时息灯。日子像山涧的溪流,清澈、平静,却蕴含着推动巨石的力量。
苏砚——如今是林夙了——很快便察觉到此地讲学与白苇镇官学的天壤之别。
张绪开讲,从不照本宣科。一案,一茶,一蒲团,于水榭中或古松下坐定,开口便是风云。
“今日不讲《春秋》微言大义,且论‘漕运’。”张绪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入每个学子耳中。“尔等可知,东南漕粮四百万石,经运河入京,沿途经多少州县,设多少漕仓,养活了沿途多少胥吏、兵丁、纤夫,又养肥了多少盘踞其上的蛀虫?”
他目光扫过在场七八名学子,最后落在林夙身上。“林夙,你来自江宁,乃漕运枢纽。依你之见,若裁撤漕运,改行海运,利弊几何?”
问题如石投湖,激起涟漪。众学子目光汇聚而来,有好奇,有审视。他们皆知这位新来的“林师弟”是山长亲自引入,却不知其深浅。
林夙心神一凛,知道这是第一道考验。他略一沉吟,起身执礼,声音清晰:
“回先生。学生浅见,弊在当下,利在千秋。”
“哦?细说。”
“弊在当下者三。其一,断数十万倚靠漕运为生者之生计,恐生民变。其二,运河沿线州县经济仰赖漕船往来,一旦裁撤,百业凋敝。其三,海运风波难测,船舰损耗、粮米漂没之风险,远超河运。”
他顿了顿,见张绪目光依旧平静,便继续道:“然,利在千秋者,其益更巨。其一,海运快捷,可省却沿途层层盘剥,损耗大减,国库得益。其二,可摆脱运河河道淤塞、水量不稳之困,不再受制于天时与水患。其三……可借此机会,重整东南赋税与经济结构,逼迫其转型,或兴海贸,或精耕织,长远看,反是新生之机。”
他最后总结道:“故而,此事非可行与否之辩,乃是朝廷有无魄力承受阵痛,有无手腕安抚漕运利益集团,有无能力筹建一支堪用的海运船队之决断。三者缺一,空谈海运,便是祸国之论。”
一番话,条理分明,不仅看到了经济账,更点出了背后的政治博弈与社会结构难题。
水榭内静默片刻。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学子微微颔首,看向林夙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可。
张绪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看到了‘势’,却未掂量‘力’。漕运利益,盘根错节,上至阁老,下至胥吏,其反扑之力,足以掀翻一条大船。朝廷之‘力’,未必能压过此‘势’。坐下吧。”
他没有评价对错,只是将一个更残酷的现实摆在了林夙面前。力量不足时,再正确的方向也可能通往绝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