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潜龙入渊,新枝可依(1/2)

寒江,夜雾,孤舟。

苏砚将手伸出乌篷,指尖划过墨色的江水,刺骨的冰凉瞬间穿透肌肤,直抵心脉。他蜷回手指,默默感受着这份寒意,仿佛要将今夜所有的仓皇与惊险,都凝结在这冰冷的触感里。

耳边是单调的橹声,哗啦——哗啦——,像在为过去几个时辰的奔逃画上句点。官兵急促的拍门声、老周那张总是带笑的脸骤然绷紧、黑暗中翻越院墙时粗粝的砖石擦过掌心的痛感……这些碎片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旋即被强行按下。

挫败感是有的。廪生的功名,刚刚经营起的人脉网,如同沙堡,潮水一来,便垮塌大半。一股无名火在他胸中郁结,那是对崔氏门阀、对“察事听”这种庞然大物,仅凭一丝怀疑就能如碾死蝼蚁般将他逼入绝境的愤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冷水浇透后的清醒。

他错了。他以为得了功名,有了“青鸢”的暗中扶持,便是破局。实则不然。他拥有的,不过是浮萍之末。而对手动用的,是盘根错节的百年世族之威,是监察天下的国家权柄。

力量……真正的,足以立身,足以抗衡,甚至足以制定规则的力量。 这一次,他不能再仅仅满足于找到一个藏身之所。他需要的是能让他扎根的土壤,是能让他滋长出自身“势”的根基。

船在支流中穿行了两日,两岸景致愈发幽深。喧闹的村镇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竹海,风过处,碧波万顷,沙沙作响,如天地间最古老的歌谣。第三日拂晓,小船在一个简陋得几乎与江岸融为一体的石阶码头旁停下。

一名精悍的樵夫早已等候,目光锐利地扫过苏砚,对老周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老哥,这趟水路,浪急不急?”樵夫声音低沉,像是寻常的搭话。

老周接口,语气平常:“顺风撑篙,不起浪头。”

暗号对上,滴水不漏。樵夫不再多言,只对苏砚示意:“随我来。”

三人弃舟登岸,踏入竹海深处的蜿蜒小径。露水打湿了衣摆,空气中弥漫着竹叶与泥土的清新气息。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隐约传来朗朗书声,清越入云。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依山傍水的缓坡上,数间白墙黛瓦的房舍错落有致地散布着,不显奢华,却自有清雅气度。门楣上,一块未经雕琢的木质匾额,上书四个筋骨清奇的大字:青竹书院。

书院依地势而建,看似随意,细看之下,屋舍彼此呼应,路径迂回,竟隐隐含着某种阵法韵律,易守难攻,且极利于隐匿。

张绪并未在书房等他。

引路的学子将苏砚带到后院一片临水的空地上。一位青袍儒者正背对着他,立于一张石案前,手执巨笔,以水为墨,在光滑如镜的石面上笔走龙蛇。他身姿挺拔,动作舒缓自如,仿佛与周围的竹林、流水融为一体。

苏砚静立等候,没有出声。

良久,张绪掷笔回身,目光平静地落在苏砚身上。那目光不像审视,更像是在印证某种早已存在的判断。

“来了。”他语气温和,却自带一股沉静的力量,瞬间抚平了苏砚旅途最后的一丝浮躁。“此地无白苇之喧,亦无朝堂之浊。暂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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