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佥事夜哭 惊雷暗涌(2/2)

“曾是。”苏烬扯了扯嘴角,疤痕扭动,“现在,是‘惊雷’埋在凉州最深的一颗钉。林明台该告诉你——我专司‘清账’。”

他从桌下拖出一口铁箱,开锁。箱内非金银,而是满满一箱账册、信札、舆图。

“这是凉州三十年军械走私的完整脉络。”苏烬以残手拍在册上,“胡万才只是台前傀儡,真正的主线有三条:一条通羌部王庭,一条通镇国公府,还有一条……”

他抬起独眼,目光如钩:

“通宫里。”

顾寒声脊背发寒:“宫里?!”

“没错。”苏烬抽出一封密信副本,信末印鉴模糊,却隐约能辨出“内承运库”字样,“军械所得巨利,三成流入西北官场,三成归镇国公府,剩余四成……经十三道洗转,最终入内库。这也是为何北辰将军当年必死——他截断了天子的私房钱。”

顾寒声骤然想起林夙所说“陛下既用且防”,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

“明台可知此事?”

“他迟早会知。”苏烬合上铁箱,“我的任务,便是在他触及此线前,替他备好两样东西:一是足以扳倒胡万才、却暂不牵连宫里的‘干净证据’;二是若陛下翻脸时,能保他性命的‘护身符’。”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铁牌,抛给顾寒声。

牌上无字,只刻一道雷纹。

“自今日起,你麾下十三人并入‘惊雷·破军部’。”苏烬道,“但另有一任——林明台需要一支完全独立于‘惊雷’视线外的力量。你,可愿领?”

顾寒声握紧铁牌:“何为‘独立’?”

“即连我也不知你行踪,只凭雷牌为信。”苏烬眼中闪过暗光,“专司林明台不便亲自出手的‘脏活’。比如……”

他压低声音:

“比如三日后,胡万才私仓开启时,会有另一拨人也来‘取货’。那是镇国公府的人。我要你劫了他们的货,留活口,逼问出赵皓与凉州勾结的实证。”

顾寒声沉默片刻:“明台之意?”

“这正是明台不能知道的事。”苏烬笑了,笑容苍凉,“有些线头,执棋者不该亲手去扯。你我这样的人,生来便是为在黑暗里沾血。”

窗外忽起夜枭啼鸣,凄厉如泣。

顾寒声将铁牌收入怀中,转身欲走。

“顾寒声。”苏烬忽然叫住他,“黑石谷那二十三人,死得冤。但你要记住——在这局棋里,冤死是常态。若真想替他们讨债,就别让自己也成了可被舍弃的筹码。”

顾寒声未回头,只道:

“我的命,如今只押给明台一人。”

言罢推门而出,没入夜色。

苏烬独坐灯下,残手抚过那箱账册,低声喃喃:

“北辰将军,你若在天有灵……看看这局棋,是不是比当年更凶险了?”

他吹熄蜡烛,厢房陷入绝对黑暗。

唯剩院外风声呜咽,如万鬼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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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衙二堂,寅时

林夙跪接密旨。黄绫上的朱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凌厉:

“西北案限旬日结,首恶立斩,余犯押京。边市可开,然不得与羌部深勾连。卿当速返,京中有要务相托。”

短短三十余字,却透出三重机锋:

一催结案,是防他深挖;

二允边市,是给甜枣;

三召返京,是收缰绳。

韩青低声:“大人,陛下这是……”

“这是告诉我们,戏唱到高潮,该收锣了。”林夙卷起密旨,眼中无喜无怒,“但台下看客,未必答应。”

他走到窗前,东方已露鱼肚白。

一夜之间,赵佥事吐露北辰秘辛,顾寒声接掌暗刃,皇帝密旨催逼返京。三条线绞成一股,勒在脖颈。

“韩青。”

“在。”

“三件事。”林夙声音沉静如渊,“第一,持我令牌,调鹰扬军一卫,封锁胡万才私仓所在街巷,许进不许出。第二,将赵佥事画押的证词抄送京城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六百里加急。第三……”

他顿了顿:

“备两副棺木,一副刻‘佥事赵某’,一副空着。送往私仓门前。”

韩青愕然:“空棺是?”

“给胡万才预备的。”林夙转身,晨光映亮他半边脸庞,“告诉他,若自尽于此棺中,我可保他全族不诛。若负隅顽抗——”

他微微一笑,笑意寒冽:

“便让他试试,是北辰将军的怨气压得住场,还是我林夙的刀,更快。”

窗外,晨钟轰然撞响。

凉州城在钟声里苏醒,尚不知一场血色清洗,已迫至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