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抚军安民 暗流始涌(2/2)

台下,不知谁先跪下的。

然后一片片人跟着跪下——不是跪林夙,是跪那面旗,跪旗代表的承诺。

林夙没拦。

他只是静静站着,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看着那些含泪的眼睛。

直到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举起手,喊了一声:“林大人……”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呼声渐渐汇成一片,在城隍庙前的空地上回荡。

林夙闭上眼睛。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阳朔”不再是地图上一个名字。

而是人心。

傍晚,书房。

烛灯点了三盏,林夙坐在案后,面前摊着刚绘好的《岭南三年图》。

顾寒声坐在左侧,手指虚点图上漓江流域:“刘靖退守梧州,但粮道被我们断了三成。他若想再战,至少需两个月调集粮草、重整士气——这是我们的黄金时间。”

“贺州马成呢?”林夙问。

“昨日来了密使,愿‘保持中立’。”苏晚晴坐在右侧,手里翻着账册,“条件是,我们开放漓江水道,让他的私盐船过路——抽三成利。”

“给他。”林夙毫不犹豫,“但要立契,写明他不得阻挠我方商队北上。”

“桂林赵同知那边,”杜衡低声道,“午后来了个师爷,说愿献出赵文廷历年罪证,只求保命。”

林夙冷笑:“告诉他,罪证我自己能挖。想要保命,拿真东西换——我要他知道的所有,关于九皇子在岭南的布局。”

“是。”

“还有,”林夙抬头,“降卒里查出什么了?”

雷震上前一步,脸色凝重:“有个叫‘张老三’的,右手虎口有厚茧,但茧的位置不对——不是长年握刀枪的,更像是……握笔的。”

“细作?”

“八成是皇城司的。”雷震压低声音,“我让人盯着了,没打草惊蛇。”

林夙点头,正要说话,沈砚急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名册。

“主公,这几日来投奔的人,名录整理好了。”

林夙接过,随手翻看。

前面多是匠人、郎中、落魄书生,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他手指一顿。

宇文墨。

旁注:居城东观星坡,自言可测漓江汛期。今晨自来,于县衙外观旗半日,问“惊雷”二字何解。

再往下,还有一行小字:此人腰间悬铜壶滴漏,行时作响。有兵卒见其登坡观星,彻夜未归。

林夙盯着那名字看了许久。

“观星坡……”他喃喃。

“离城五里,是个荒坡。”沈砚道,“但地势高,能望见漓江拐弯处。”

“他一个人住?”

“搭了个草庐,据说住了快十年了。以前都当他是疯老头,没人理会。”

林夙合上名册,烛火在眼底跳跃。

“明天,”他说,“我亲自去见。”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刀老三冲进来,脸色发白:“主公!城东粮仓……走水了!”

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

只烧了半间堆杂物的偏仓,损失不过几石陈米。但救火时,看守的兵卒在仓后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个老库吏,姓钱,在县衙管了二十年库房。

人是被割喉的,一刀毙命。

但奇怪的是,钱库吏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铁盒子,死都没松手。

盒子里没有金银,只有一叠发黄的旧纸。

林夙赶到时,现场已经围了一圈人。他接过铁盒,就着火光看那些纸——是十几年前的县衙工房文书,记录的是“观澜阁重修事”。

观澜阁,是阳朔县学的藏书楼。

文书里详细列了用料、工匠、工期,还有一笔奇怪的支出:“迁地下旧石室遗物,费银三十两。”

“遗物”二字后面,打了个圈。

林夙抬起头:“阿诺呢?”

“在这儿。”少女从人群后挤进来,手里还提着水桶。

“你昨天说,在缴获的军械里看到‘北辰军旧制编号’?”林夙问,“具体在哪儿看到的?”

“几副破损的甲胄内衬上,”阿诺肯定地说,“虽然磨花了,但编号的刻法没错——我爹教过我,北辰军的编号,第三个字会刻意刻歪一点,防人伪造。”

林夙沉默。

北辰遗物,观澜阁地下石室,编号军械……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宇文墨。

“雷震,”他忽然开口,“你带一队人,现在去观澜阁。不要声张,就说……查火灾隐患。”

“是!”

雷震转身就走。

林夙又看向顾寒声:“我们手头,关于北辰旧案的线索,除了玉佩,还有什么?”

顾寒声沉吟:“我父亲留下的笔记里提过一句……‘北辰有遗库,藏于山水险要处,非图不得入’。但没说是哪里的山水。”

“图……”

林夙忽然想起玉佩上的暗纹。

那些蜿蜒的线条,他一直以为是装饰,但如今想来……会不会是地图?

漓江的某一段?

“先灭火,清理现场。”他压下心绪,“今晚加强巡守,粮仓、武库、衙门三处,加倍人手。”

众人应声散去。

林夙独自站在废墟旁,看着焦黑的梁柱。

夜风很冷,带着烟熏火燎的气味。远处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三更了。

沈砚悄悄走近,给他披了件外袍。

“主公,去歇息吧。”

林夙没动。

他望着东面——那是观星坡的方向。夜色中,坡顶似乎有一点微光,像是灯火,又像是星光。

“沈砚。”

“在。”

“你说,”林夙轻声问,“一个人在山坡上观星十年,是在等什么?”

沈砚答不上来。

林夙也没指望他答。

他只是望着那点光,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火光彻底熄灭,夜色重新吞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