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金陵谋谍 魅影入宫(1/2)
腊月二十七,金陵。
雪积了寸许厚。宫墙朱红被雪衬得发暗,檐角脊兽驮着雪,蹲成黑影。
王公公推开值房门,靴底碾雪,“咯吱”一声。
他手里捏着密信,桑皮纸,薄而韧,边角烫暗金云纹——只那位主子用。
值房一盏灯,灯油掺龙涎香,气味沉。王公公展信看。
信短。
先说福海港硝石船队被炸沉,五船尽没,活口带话——惊雷府影卫的手笔。再说松江赵皓已切断对岭南的供,催要林夙人头。
最后一句,主子亲笔:
“林夙病重,惊雷府内隙已生。可觅良机,除之。”
王公公看完,信纸凑灯焰上。纸边卷曲,发黑,腾一缕青烟,烧成灰,落铜盆里。
他拍手,像掸灰。
走到窗边,推一条缝。冷风夹雪沫灌进,灯焰猛晃。他望宫墙外雪覆的屋脊,那是金陵城。
主子说得对,机会。
但惊雷府不是草寇。阳朔城头那仗,漓江上的鬼火,最近断赵皓海陆两线的狠手……说明林夙手下有人,且拧成绳。
要杀林夙,得先挑松这绳。
王公公关窗,回书案前,铺纸,提笔蘸墨。
他写得很慢,字字斟酌。
不是回信,是给另一条线的令——条埋在桂林更深、更久的线。那条线的主人,赵皓不知。
笔尖划过纸,沙沙轻响。
写完,他拿起纸吹了吹,墨迹干透,折成小方胜,塞进一枚中空铜钱。铜钱是“大雍通宝”,边缘有道浅刻痕,只特定人能摸出。
“小顺子。”他唤。
十六七岁小太监应声进,垂手:“干爹。”
王公公递铜钱:“明早送出去。老地方,老法子。”
“是。”小顺子接铜钱,塞袖袋,动作熟。
“还有,”王公公补,“让桂林的人动。不急近林夙,先看,惊雷府里……哪些人最近睡得不好,哪些人心里长了草。”
小顺子抬头,眼露疑:“干爹的意思?”
“林夙一病,底下人各有心思。”王公公端茶杯,抿一口冷茶,“顾寒声掌权,雷震掌兵,苏晚晴掌钱,墨铁匠掌技……这里头,总有一两个,觉着自己功劳,该换更大位置坐坐。”
他放茶杯,声轻,像针:
“找到那个。然后,递把梯子。”
小顺子懂了,躬身:“儿子明白。”
“去。”王公公挥手。
小顺子退,轻带门。
值房又静。王公公坐回椅,闭目。灯焰在他脸上投跳动的影,平日藏好的疲惫,漫上来。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刚进宫的小太监,因打碎只茶盏,被管事太监按雪地抽鞭子。那时,主子——当时七皇子——路过,随口丢句:“大冷天的,别打死了,晦气。”
就这句,救他命。
后来,他千方百计调七皇子身边当差,从最低等杂役做,一点点爬。主子夺嫡,他帮递消息、除异己;主子登基,他打理内廷、盯朝野。
如今,主子是宫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离那位置,只差几步。
而这几步里,最大绊脚石,在岭南。
林夙。
个本该死流放路上的前朝遗孤,个靠几手歪道和收买人心崛起的泥腿子。
偏成了气候。
王公公睁眼,眼底疲惫不见,只剩冰冷清醒。
主子要林夙死,林夙就必须死。
至于怎么死……他有很多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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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夜,桂林。
陈平那封信,天亮前送出去了。
用惊雷府军急递渠道,快马加鞭,三日到永州。
信送走,陈平在自己房里坐一夜。炭盆早灭,冷像冰窖,他不觉冷,只觉脑子里乱,全是林夙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还有那些话。
“这把刀,我能教他儿子用,也能架到他脖子上。”
陈平打寒颤。
他知父亲陈望是什么人——谨慎,精明,善算计,永远站赢面大的边。父亲送他来桂林,表面求学,实是押注,也是留后路。
若林夙赢,陈平是陈家与惊雷府间的纽带。
若林夙输……陈平是随时可舍的质子。
这些,陈平早明白。但明白归明白,被林夙这般赤裸戳破,还是让他心慌,还有说不清的……耻辱。
仿佛他和他父亲所有算计,在对方眼里,都幼稚像小孩过家家。
天快亮,陈平终于动僵硬四肢,走到书案前,铺纸。
他不是要再给父亲写信,是想把昨晚林夙说的每句话,都默写下来。写完,他看着纸上那些字,忽意识到一事——
林夙根本不在乎陈家是忠是奸,是站是退。
他在乎的,是永州那个位置能不能为他所用。
若不能,他就动手清掉。
像清福海港硝石船队一样,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陈平放笔,走到窗边,推窗。冷风卷雪沫扑进,呛得他咳两声。
远处,校场方向,已传来晨练号子。那是雷震在操练新兵,日复一日,风雪无阻。
更远处,漓江码头上,有早出船在起锚,帆影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这座城,正在醒。
而这座城的主人,此刻或许正咳着血,在谋划下一场更血腥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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