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梦十六年1（1/2）

张盛猛地睁开眼。

不是2025年他那套位于三十七层、能俯瞰城市钢铁森林的冰冷公寓。没有智能窗帘自动调节的微光，没有空气净化器低沉的嗡鸣，更没有那份深入骨髓、沉甸甸牛马人生的疲惫，那种日复一日在金融圈里搏杀，心力交瘁却看不到尽头的疲惫。

头顶是泛黄、有些地方起皮的天花板。鼻子里充斥着一股混合了汗味、泡面调料包、未洗球鞋和廉价烟草的复杂气息。空气粘稠、闷热，吊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旋转，发出吱呀的呻吟，吹起的风带着一股陈旧的热浪。

他僵硬地转动了几下脖子。

水泥地面。两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漆皮剥落，露出暗红的铁锈。靠窗那张下铺的被子胡乱卷成一团，上铺垂下来半截印着模糊篮球明星图案的床单。

对面下铺空着，上铺则被一个巨大的、印着“勇闯天涯”啤酒广告的蓝色尼龙行李袋占据了大半。他身下这张床，铺着熟悉的、洗得发硬的蓝白格子床单，枕边扔着一部老旧的诺基亚直板手机，屏幕是绿色的单色液晶。

这里是江州大学？男生宿舍楼，309室？

张盛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耳膜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他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太猛，身下的铁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哎哟我操！老张，诈尸啊你！”对面下铺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含混不清的嘟囔。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蠕动了一下，从被子里探出乱糟糟的脑袋，眯缝着眼，满脸被吵醒的不爽，“这才几点？天都没亮透呢！”

王胖子。王磊。他的大学室友，睡在他对面下铺的兄弟。

张盛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王磊那张年轻、圆润、还带着明显睡痕的脸。这张脸，在他2025年的记忆里，早已被生活的重担刻下了风霜，发际线也退守到了头顶中央。可现在眼前分明就是十八九岁的王磊，头发茂密，下巴上只有几根稀疏的绒毛。

他猛地抬手，看向自己的手背。皮肤紧致光滑，没有那几年熬夜应酬留下的暗沉和细纹，指关节也没有后来因长期伏案敲击键盘而微微突出的骨节。手臂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充满了久违的、属于年轻人的弹性和力量。

这不是梦。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大学的时候？那个一切遗憾都尚未发生，一切悲剧都来得及阻止的起点？

“胖子”张盛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今天几号？哪一年？”

王胖子揉着眼睛，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口水差点流出来：“几号？你睡懵了吧？开学才几天啊，9月3号呗！星期四！2009年！拜托，大清早的，你鬼叫啥？”他翻了个身，把薄毯子往头上一蒙，瓮声瓮气地抱怨，“别吵吵了，昨晚上跟老李他们打牌打到两点多，困死了再睡会儿”

9月3号。星期四。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