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佛子踏月（1/2）

紫禁城，太和殿前。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硝烟、尘土、破碎的龙气与散逸的魔气混杂在一起，在残破的广场上形成诡异的雾霭。天边泛起鱼肚白，却照不进这方被大战撕裂的天地。

宋知谧半跪在龟裂的汉白玉地砖上，怀中是气息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晏清辉。他脸色惨白如纸，眉心的朱砂痣已黯淡无光，只剩一道淡红色的痕，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强行引动、驾驭京城龙脉的力量，几乎将他这副承载了佛心、魔种与星族血脉的身躯彻底榨干，神魂更是遭受重创，摇摇欲坠。

“清辉……坚持住……”宋知谧的声音颤抖，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她手忙脚乱地将身上所有疗伤丹药一股脑地喂入晏清辉口中，又以自身精纯的玄门真气渡入他体内，试图护住他最后一丝生机。但真气入体，却如泥牛入海，晏清辉的身体仿佛一个千疮百孔的沙漏，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天魔“伪龙”被龙脉反噬，已然烟消云散，但太和殿的基座塌陷了大半，象征着皇权的殿宇也遍布裂痕。被污染的龙气虽被净化大半，但整个京城的风水格局已遭受重创，地脉紊乱，空气中弥漫着悲伤与不安的气息。这场胜利，代价太过惨烈。

“沉璧……哥……你救救他……你答应过要守护他的……”宋知谧泪水滚落，滴在晏清辉冰冷的额头上。她抬起头，望向依旧被阴云笼罩的天空，绝望地呼唤着那个早已不在的人。此刻，她不再是那个算无遗策、冷静自持的玄门掌门，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生命流逝而无能为力的女子。

就在她心丧若死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梵唱，不知从何处传来。

宋知谧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只见东方天际，那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边缘，一抹纯净到无法形容的金色，悄然晕染开来。那不是朝阳的光芒，它更加柔和，更加圣洁，带着一种悲悯苍生、抚慰心灵的奇异力量。

金光迅速扩大，驱散了太和殿上空的阴云与残余魔气。紧接着，一点更为璀璨的金芒自极远的天空亮起，初时如豆，瞬息间便化作一轮柔和却不容忽视的金色光晕。

光晕之中，一道身影，踏月而来。

不，并非踏着真实的月亮。那身影行走在虚空之中，脚下步步生莲，那是纯粹由佛光凝聚的金色莲台。他身着月白色的僧袍，纤尘不染，面容俊美非凡，眉心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在金色佛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宝相庄严，却又带着一丝惊心动魄的悲悯。他手中持着一串古朴的佛珠，颗颗圆润，隐有光华流转。

正是那位名动天下、神秘莫测的“金圈佛子”——晏沉璧。

他的出现，毫无征兆，仿佛自时间长河中漫步而来，又仿佛本就该在此刻降临。天地间因大战而紊乱的灵气，因他而平复；空气中弥漫的悲伤与绝望，因他而淡去。他目光澄澈如古井，穿越空间，落在了广场上相拥的两人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晏清辉眉间那点即将消散的朱砂上。

那目光，复杂难明。有洞察世事的了然，有早已预见的悲悯，有对弟弟伤重至此的痛惜，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与决绝。

“你……”宋知谧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言语。晏沉璧，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此刻出现，是巧合，还是……

晏沉璧并未回答，他一步踏出，脚下金莲绽放，人已从遥远天际来到太和殿前，凌空而立，俯视着下方。他看了宋知谧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宋知谧瞬间冷静下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晏清辉身上，轻声一叹，这叹息中蕴含了万千情绪，最终化作一片澄明。

“痴儿。”他低语，不知是在说昏迷的晏清辉，还是在说他自己。

言罢，他抬起右手，拇指与中指轻轻一捻。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自他口中缓缓吐出。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回荡在京城尚未平息的地脉之中，甚至传向了更远的天地。

每一个音节吐出，他指尖便绽放出一朵金莲。六朵金莲，代表着佛门六字真言的无上伟力，盘旋着飞向晏清辉，没入他眉心的朱砂，没入他残破的躯体，没入他即将溃散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