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最后的涟漪(2/2)

山猫没吭声,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怕就对了。”灰隼把雪茄从嘴里拿下来,在指尖转了转,“不怕的那是傻子。我也怕。怕下去就上不来,怕家里那臭小子以后没爹叫。”他抬眼看了看天花板,虽然隔着层层结构,但仿佛能感受到外面那层佛光,“可你看看,这阵仗,这满天神佛……呃,夸张了,反正就那意思。咱们这些小虾米,能掺和进这种事儿里,甭管结果咋样,够本了。再说了,”他凑近点,眼里闪过山猫熟悉的、属于老侦察兵的精光,“真到了底下,该开枪开枪,该扔家伙扔家伙,跟以前出任务没两样。无非是‘目标’从穷凶极恶的匪徒,换成了更穷凶极恶的……呃,玩意儿。别想太多,跟着指令,盯紧你该盯的,护好你该护的。”

山猫看着灰隼看似轻松实则紧绷的侧脸,深呼吸了几次,用力点了下头,再次检查了一遍装备。这次,手指稳了一些。

基地核心,晏清辉与宋知谧的静修室外。

廊道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苍白的光。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只有星钥偶尔流转出的、水银般的微光,和窗外渗透进来的、皎洁的佛月清辉,交织在一起,在地上投出模糊的光影。

宋知谧没有打坐。她坐在靠窗的一把简易椅子上,旧布袋放在膝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上面磨损的纹路。她的目光,落在对面静坐的晏清辉身上。

他闭着眼,星钥悬浮在他掌心之上,缓缓自转,与窗外的佛月似乎形成了某种韵律上的呼应。他眉心的朱砂,在星钥微光和佛月清辉的双重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红,既温暖,又带着一丝神性的疏离。他周身的气息极其内敛,几乎感觉不到,却又仿佛与整个基地、与外面的光罩、与这方天地的“势”,隐隐融为一体。

宋知谧看着他,心里很静,比之前在露天平台看星星时静得多。那些关于成败、关于责任、关于未知的纷扰思绪,都被一种更简单、更坚实的情绪取代了。是信任,是无需多言的并肩,是知道无论如何,身边这个人,都会和自己一起,走到最后。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刚接任掌门,焦头烂额时,师父对她说过的话:“知谧啊,咱们修道之人,说到底,修的是心,行的是路。路再难,一步一步走,总能到;心再乱,一点一点理,总能清。最要紧的,是别把自己走丢了,也别把同行的人弄丢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指尖从布袋上移开,虚虚地,在空中勾勒了一个极其简单的、代表“安”与“定”的符文。没有灵力灌注,只是一个动作,一个心意。

几乎在她收手的同时,静坐的晏清辉,眼睫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他没有睁眼,但握着星钥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

足够了。

宋知谧收回手,重新靠回椅背,也闭上了眼睛。不是调息,只是休息。让身体和心神,在这最后的、风暴中心的宁静里,积蓄最后的力量。

窗外,佛月光华流转。光罩之外,南海上空,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一丝丝褪去。遥远的海平线下,孕育着新一天的、同时也是决战日的曙光。

翡翠岛,这座漂浮在无尽蔚蓝中的微小存在,像一颗被精心擦拭、即将投入命运赌局的骰子,在佛光的包裹下,沉默地,等待着被掷出的那一刻。

而岛上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看透世事的老人,还是初次面对终极恐惧的年轻人,无论是修行有成的修士,还是依赖科技与意志的战士,他们的心湖里,都因为这掷出前最后的寂静,漾开了属于自己的、深深浅浅的涟漪。

这些涟漪,或忐忑,或坚定,或茫然,或决绝,最终都将汇入那片即将被“彼岸之锚”搅动的、深不可测的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