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间地狱（2/2）

但宋阳看得清楚，那婴儿的身体早已僵硬，小脸青紫，眼睛紧闭，显然已经死了很久。可那妇人却像是毫无察觉，依旧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哼着走调的歌谣，脚步蹒跚地跟着队伍往前走，嘴里还喃喃着：“宝儿乖，睡吧，等醒了，娘就给你找奶吃……”

她的声音很轻，像梦呓一样，与周围的绝望和痛苦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宋阳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不能让老娘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先把自己撑起来，再把老娘扶起来。

“娘，我们……我们得走……”他低声对李氏说，声音嘶哑得厉害。

李氏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动了，眼皮动了动，却没能睁开，只是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宋阳咬紧牙关，双手撑在冰冷的泥地上，猛地用力。

“呃……”

虚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他刚抬起一点，手臂就一软，重重地摔回地上，溅起一片冰冷的泥水，糊了满脸。

他不甘心，再次尝试。这一次，他先侧过身，用胳膊肘一点点地撑起上半身，然后伸手去拉老娘的胳膊。

“娘，起来……我们走……”

李氏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宋阳稍微一用力，就把她拉得晃了一下。但他自己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原本撑在地上的手一滑——

“噗通！”

母子俩双双摔倒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水更多了，把两人都弄得狼狈不堪。李氏被摔得闷哼了一声，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宋阳趴在泥地里，胸口火辣辣地疼，刚才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摔倒的动静不算小，旁边几个同样坐在地上休息的逃荒者闻声看了过来。

那是几个和他一样面黄肌瘦的人，有男有女，眼神麻木地扫过摔倒在地的宋阳母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惊讶，甚至连好奇都没有。

就像是看到两块石头滚落在地上一样。

他们的目光在宋阳母子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漠然地移开了，继续低着头，或闭目养神，或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没有人伸出援手，甚至没有人多说一句话。

宋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在这条通往地狱的逃荒路上，每个人都在挣扎着活下去，早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别人的死活。怜悯、同情、互助……这些曾经被视为美德的东西，在这里一文不值。

他和老娘，只能靠自己。

可是，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自己，又能靠什么呢？

宋阳趴在冰冷的泥地里，感受着泥水浸透破烂的衣服，刺骨的寒意钻进骨头缝里。他看着老娘紧闭的双眼，看着周围行尸走肉般的人群，看着远处那具被野狗拖走手臂的尸体，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他。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脖子上的东西——那块灰扑扑的玉佩。

玉佩被泥水浸湿了，却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感，贴在他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