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归来的“英雄”(1/2)

夜色如一块厚重而粗糙的黑布,将临海市这座滨海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与刚刚结束了连番激战的金陵不同,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湿而安逸的味道,那是大海的气息与城市烟火气混合在一起的独特产物。一辆毫不起眼的出租车在穿过大半个城区后,拐进了一条灯光昏暗的老旧巷子,最终在巷子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出租车没有片刻停留,迅速掉头,亮着空车灯的顶灯很快消失在主干道的车流里,仿佛只是一个迷路的过客,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沈砚并没有直接走向他阔别已久的“家”——那个位于“静安小区”深处的藏身之所。他像一头进入陌生领地的孤狼,将自己完全隐匿在建筑物的阴影里,开始对这片熟悉的区域进行一次彻底的、专业的战术侦察。他的目光不再是金陵街头那个温和旁听生的模样,也不再是审讯室里那个洞察人心的心理专家,此刻,他的眼神冷静、锐利,如同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器,将视野内的一切信息分解、量化、评估。他选择的第一个观察点,是小区对面一栋六层居民楼的天台。攀爬过程简洁而高效,他没有选择常规的楼梯,而是利用外墙的空调外机、裸露的排水管道以及窗户的防盗网,如同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向上攀升。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和精确的计算,手指和脚尖总能找到最稳固的支撑点,身体在上升过程中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与夜风吹过墙体时发出的呜咽声融为一体。

抵达天台后,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保持着匍匐的姿态,缓缓移动到天台边缘的矮墙后。从这里,整个“静安小区”的布局尽收眼底。这是一个典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开放式小区,没有严格的门禁和围墙,由十几栋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六层红砖楼房组成,楼与楼之间被狭窄的通道、杂乱的绿化带以及居民私自搭建的各种储物棚所分割。沈砚的目光沿着小区的主要通道一寸寸地扫过,他记得每一盏路灯的照明范围,记得哪几盏是常年失修、忽明忽暗的。他看到,位于三号楼和四号楼之间的那盏路p-7路灯,灯罩上多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鸟巢,那意味着这盏灯已经很久没有被维修过,其下方的阴影区域比他离开前扩大了至少三平方米,形成了一个新的监控死角。他的大脑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迅速更新着脑海中关于这片区域的立体地图,标注出新的安全通道和潜在的威胁点。

他的视线接着投向了自己位于五号楼三单元402的“家”。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但沈砚的观察并未就此停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特制望远镜,这不是普通的军用望远镜,而是“天盾”后勤部门“钟摆”的杰作,镜片经过特殊镀膜,能够过滤掉大部分杂光,并对特定波段的光线有增强效果。他将镜头对准402室的窗框边缘,在那里,他离开前用一种几乎看不见的紫外线荧光胶,留下了一个只有头发丝粗细的标记。在望远镜的特殊模式下,那个标记应该呈现出淡蓝色的荧光。此刻,标记完好无损,没有断裂或被擦拭的痕迹。这排除了有人从外部撬窗进入的可能。但这只是第一道保险。

沈砚没有立刻放松警惕。他继续移动着望远镜,开始观察对面楼体外墙上所有可能架设监控设备的位置。空调外机箱的缝隙、排水管道的固定支架、甚至邻居窗台上摆放的花盆底部,都是他重点检查的对象。他花了足足二十分钟,像一个最偏执的艺术家在审视自己的作品,确保这片区域的“画布”上没有被敌人添加任何多余的“笔触”。确认外部环境安全后,他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线,从天台的另一侧,利用消防梯下到二楼,再从一个无人居住的单元窗户翻入,穿过楼道,如一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地面。他选择的路线全程避开了所有路灯的直接照射范围,始终行走在建筑物的阴影之中。

回到“静安小区”内部,他没有直接走向五号楼,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像一个饭后散步的普通居民,不紧不慢地走过每一栋楼。他在经过一号楼时,顺手帮一个正在费力搬运蜂窝煤的老人搭了把手,在经过二号楼时,还对着一个在窗边探头探脑的小孩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他的伪装天衣无缝,但他的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他在用脚步丈量着地面,感受着每一寸土地下是否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他在用耳朵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不协调的声响,哪怕是某户人家电视机里传出的、不属于这个时间段新闻联播的声音;他甚至在用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是否夹杂着陌生的化学品气味。在走到五号楼楼下时,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楼下的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为自己设定的最后一道安全检查程序——十五分钟的静默观察。他需要确认,在他进行外部侦察和内部巡视的这段时间里,是否有任何可疑的人员或车辆因为他的出现而产生异动。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略显疲惫的面容。在这十五分钟里,他看到了晚归的年轻夫妻在楼道口低声争吵,看到了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过,还看到了四楼的邻居张大妈探出窗户,收回晾晒的衣服,并习惯性地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日常景象完全吻合。没有潜伏的车辆,没有多余的行人,更没有那种被暗中窥视的针刺感。十五分钟后,一支烟燃尽,沈砚将烟头精准地弹入不远处的垃圾桶,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三单元那扇熟悉的、漆皮已经斑驳脱落的铁门。

楼道里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各家晚饭后残留的混合气味。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而亮起,发出昏黄的光。他一步步走上四楼,脚步声不轻不重,与这栋老楼的居民们毫无二致。站在402的门前,他并没有立刻掏出钥匙。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门锁的锁孔边缘,感受着那里的金属触感。冰冷、粗糙,没有多余的润滑油残留,也没有被专业开锁工具划过的细微痕迹。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门框顶端与墙壁连接处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角落。那里,一根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特制纤维,正完好地连接着门框和墙壁。这是他离开前布下的最后一道物理陷阱,任何未经授权的开门行为,哪怕只是将门推开一道微小的缝隙,都会导致这根纤维的断裂。

确认所有外部安全措施都未被触发后,沈砚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串看似普通的钥匙。但他插入锁孔的,却不是钥匙的任何一端,而是钥匙环上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装饰挂件。他将挂件的尖端插入锁孔,轻轻旋转了三圈,然后拔出。这并非在开锁,而是在解除一个微型电磁装置。如果有人用错误的钥匙、或者用暴力开锁,这个装置会立刻触发,向他口袋里一个伪装成打火机的接收器发送警报。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真正的钥匙插入锁孔,以一种独特的、包含两次停顿和一次反向旋转的复杂顺序,打开了这把经过“钟摆”深度改造的特制门锁。

推开门的瞬间,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侧身站在门外,等待了整整三十秒。这是为了让屋内外的空气进行充分的流通,以防室内有被注入麻醉或有毒气体的可能。同时,他手中的“打火机”也一直处于激活状态,上面的一个微型指示灯保持着稳定的绿色,表明室内的空气中没有任何异常的化学或放射性物质。三十秒后,他才闪身入内,并迅速反锁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将所有的光线都隔绝在外。沈砚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的视力与白昼无异。这里就是他的“巢穴”,一个完美的伪装。从表面看,这是一个典型的单身男性的住所,杂乱而缺乏生活气息。客厅的沙发上随意扔着几件衣服,茶几上摆着吃剩的泡面桶和几本翻得卷了角的旧书,空气中飘浮着一股尘埃和速食食品混合的慵懒味道。然而,在这层伪装之下,隐藏着一个功能完备的特工安全屋。

沈砚首先走向客厅的窗户,他没有拉开窗帘,而是掀起窗帘的一角,从窗帘内侧的夹层里,取下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方块。这是一个震动和声音传感器,与门上的电磁装置联动,可以在他不在家时,记录下任何异常的闯入行为。他将传感器连接到一个掌上电脑上,屏幕上显示的数据流一切正常,没有触发记录。接着,他走到沙发旁,看似随意地将那几件扔在上面的衣服拂到地上。随着他的动作,沙发的坐垫下,一块与沙发底座颜色完全一致的盖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内嵌式的金属储物箱。储物箱里,一把被分解成三大部件的92式手枪,三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匣,一把军用匕首,以及一些高能压缩食品和急救药品,正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衬垫上。他伸出手,手指依次划过冰冷的枪身、弹匣和匕首,感受着它们熟悉的质感,这是他安全感的最大来源。

确认了武器和物资的完好,他才直起身,走向卧室。卧室同样杂乱,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构成了全部的家具。他走到书桌前,将桌上一台老旧的“海鸥”牌台式收音机转了一个特定的角度,然后按下了其中一个预设频道的按钮。只听见“咔哒”一声轻响,书桌下方的木板缓缓向内收缩,露出了一个隐藏的隔间。隔间内,一台军用级的短波电台和一台经过高度加密的卫星通讯终端正闪烁着微弱的待机指示灯。这是他与“天盾”组织联系的生命线。他检查了通讯日志,没有异常的登录尝试。至此,整个安全屋的检查程序才算全部完成。从进入小区到此刻,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每一步都如同教科书般精准、严谨,这种深入骨髓的警惕,才是在刀尖上行走的特工能够生存下来的根本。

做完这一切,沈砚才真正地放松下来。他脱掉外套,露出了伤痕累累的上半身。在金陵废弃码头与“影子”的那场狙击对决和近身搏杀,以及后续抓捕“木马”陈默时的激烈枪战,都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左肩的枪伤虽然经过了紧急处理,但此刻依然隐隐作痛,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腹部被“影子”的匕首划出的一道长长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每一次深呼吸,依然能感觉到肌肉深处的撕裂感。他走进浴室,打开热水,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疲惫的身体。他没有使用任何洗漱用品,只是站在那里,闭着眼睛,感受着水流带来的刺痛和片刻的舒缓。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他开始进行伤口处理。这并非普通人换个创可贴那么简单,而是一场专业的外科手术。他从镜子后面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医疗包。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手术刀、持针器、缝合线、消毒酒精、抗生素粉末以及高强度的镇痛剂。他首先用酒精棉球,仔细地擦拭着腹部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酒精接触伤口带来的剧痛让他眉头紧锁,但他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他发现伤口有轻微的感染迹象,结痂下甚至有一些淡黄色的脓液渗出。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手术刀,在热水下冲了一下,然后对准伤口,精准地将已经愈合了一部分的表皮再次切开。他的手稳得像一块岩石,刀锋划过皮肤,没有一丝颤抖。

鲜血再次涌出,他用纱布按住伤口,等到出血量减少后,开始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深入到伤口内部,将那些坏死的组织和脓液一点一点地清理出来。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但他依旧沉默着,专注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仿佛那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只是一个需要修复的零件。清理干净后,他将白色的抗生素粉末均匀地撒在伤口上,然后拿出针线,开始进行缝合。他的缝合技术堪比专业的外科医生,每一针的间距、力度都恰到好处,既能保证伤口的紧密愈合,又不会因为过紧而导致组织坏死。他甚至打出了一个标准的外科结。整个过程,他没有使用任何麻醉或镇痛药物,全凭着钢铁般的意志力在硬撑。处理完腹部的伤口,他又用同样专业的手法,处理了肩膀的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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