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炮灰（2/2）

行军三日，一座雄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凉州城。

城墙高耸，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山脉，横亘在天地之间。

城楼上，旌旗招展，密密麻麻的守军如同蚁群，寒光闪闪的箭矢，在阳光下，构成一片死亡的森林。

陈家军在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战前的部署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霍天生看到，那些装备精良的“冲锋营”，被安排在了营地的后方，养精蓄锐。

第二天，进攻的命令下达了。

一名传令官骑着快马，在锐字营的阵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将军有令！锐字营，协同冲锋营，即刻攻城！率先登城者，赏百金，官升三级！”

赏赐的诱惑，让一些新兵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但更多的人，是被身后那些手持大刀的督战队，逼得不得不向前。

“协同推进？”

霍天生心中冷笑。

锐字营在前，冲锋营在后，相隔足有两百步。这哪里是协同，分明是驱赶。

“杀——！”

震天的喊杀声中，数千名锐字营的炮灰，像被洪水驱赶的蚁群，朝着那座死亡之城，发起了冲锋。恐惧、混乱、夹杂着对功名利禄的最后一点幻想，汇成一股亡命的洪流。

当他们冲进三百步的范围时，城墙之上，令旗挥下。

嗡——

那是成千上万支箭矢，同时离弦时，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蜂鸣。

一片巨大的黑云，腾空而起，遮蔽了太阳。

箭雨，如期而至。

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尖啸，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霍天生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他身旁一个刚刚还在嘶吼着冲锋的年轻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身体就像一个破麻袋，被七八支箭矢贯穿，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血肉被撕裂的“噗噗”声，不绝于耳。

锐字营的队列，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田，成片成片地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

霍天生在死亡的缝隙中，竭力求生。

他将道教学院的身法运用到了极致，身体压得极低，每一个前冲、每一次闪避，都踩着旁人倒下时留出的空隙。

混乱，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他冷静地观察着。

他发现，当这波毁天灭地的箭雨落下时，身后两百步外的冲锋营，伤亡微乎其微。

绝大部分的箭矢，都在他们面前，落入了锐字营的阵中。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的脑海。

他瞬间明白了这套战术的本质。

锐字营，不是尖刀，是盾牌，是一面由上千条不值钱的人命，构筑而成的人肉盾牌。

他们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守军的第一波、也是最猛烈的远程打击，去消耗他们宝贵的箭矢，去用自己混乱的死亡，来掩护身后真正的精锐，安全地、快速地缩短冲锋的距离！

何其残忍！又何其高效！

霍天生心中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战栗。

这不是野兽般的杀戮，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将人命当做资源来配置的冷酷艺术。

又一波箭雨袭来。

霍天生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手臂上的旧伤，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再次裂开，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能闪避的空间，越来越小。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将他淹没。

他看到一支箭，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躲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他的识海深处，那些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关于道教学院最高深、最玄奥的法门理论之一，那些老道士酒后闲谈时，念叨过的只言片语，如同惊雷，轰然炸响！

“形无形，象无象，天地万物，皆为气场……”

“何为罡？非铁非石，意之所至，气之所凝，周流不息，自成天地……”

“无相天罡！”

来不及思考，也无法思考。

求生的本能，与那玄奥的理论碎片，在他即将被万箭穿心的瞬间，产生了最激烈的化学反应。

他的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动作。

以自身的中轴线为原点，以求生的意志为驱动，他的身体，在箭矢及体的前一刹那，猛然爆发，开始了极限的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