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荆州气象(2/2)

这一路上,她见过了太多,足以颠覆她过去所有认知的东西。

她看到了,在村学之中,那些穿着干净衣衫,摇头晃脑地,跟着白发老翁,诵读着《三字经》的农家孩童。

她看到了,在官道两旁,那些由官府出资修建的,专门为过往商旅,提供免费茶水与休憩之所的“驿站”。

她甚至,还看到了,一些,专门收容那些,在战乱之中,失去了父母的孤儿与失去了丈夫的寡妇的,名为“念安堂”的,奇异的院落。

那里没有哭声,没有绝望。

只有纺车的“嗡嗡”声与孩子们清脆的,充满了希望的笑声。

这里,不像是一个,被武力所征服的,沦陷之地。

这里,更像是一个,在废墟之上,被一个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远见与魄力的,强大的意志,所重新构建起来的,全新的,乌托邦。

而构建起这个乌托邦的男人……

拓跋翎月,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他了。

马车,在江陵城那同样高大雄伟的城门之前,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看起来,文质彬彬,却又给人一种极其精明干练之感的中年文士,早已等候在了那里。

他的身后,跟着一队气息更加沉凝,甲胄更加精良的黑甲锐士。

“在下赵募,参见公主。”

那中年文士对着刚刚走下马车的拓跋翎月,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魏子夫上前,与他低声交接了几句,便对着拓跋翎月再次一揖,然后,领着那两名侍女与一众护卫悄然退下。

“赵先生,有礼了。”

拓跋翎月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比毒蛇更危险,也更冰冷的,智慧之光的中年人,她便知道,此人,定是陈安的心腹谋主。

“公主殿下,一路辛苦。”

赵募的脸上,挂着一个,与魏子夫如出一辙的,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

“将军已在帅帐等候多时,请。”

“请。”

赵募在前引路,拓跋翎月与苏璃,则跟在他的身后。

穿过瓮城,走上那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宽阔的主街。

拓跋翎月发现,江陵城内的景象,比她之前所见的任何一座郡城,都要更加繁荣,也更加井然有序。

那种繁荣,不是虚假的。

而是一种,建立在绝对的秩序与安全感之上的,真正的欣欣向荣。

帅帐,设在城池的最中心,那座原本属于荆州州牧的,巨大的府邸之内。

府邸的门前,早已被改造成了一座,壁垒森严的,小型的军营。

十步一哨,五步一岗。

那些守卫在营帐之前的黑甲士卒,每一个,都身姿挺拔如松,气息沉凝如渊。

他们的眼神,没有半分的懈怠,像一头头蛰伏在暗处的猎豹,警惕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拓跋翎月甚至发现,他们的目光会以一种,她看不懂,却能感觉到其中深意的奇特节奏,在彼此之间,进行着无声的交错与呼应。

这是一种,早已演练了千百遍的,充满了“默契”的协同防御阵型。

她父王的王帐护卫,虽然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但他们,更像是一群各自为战的凶猛孤狼,而眼前的这些人,则更像一个,被同一个意志所操控的,精密的,杀戮机器。

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而他们手中所持的武器,更是让拓跋翎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类似于长戈,却又比长戈,更加狰狞的奇特兵器。

兵器的顶端,不仅仅是锋利的矛头与月牙形的利刃。

在矛头的下方,竟还连接着一个,类似于“手弩”的,小巧的机括装置。

近可为戈,远可为弩。

这是一种,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攻击方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的,全新的杀人利器。

拓跋翎月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男人,用他那些匪夷所思的“神迹”,将她将整个鲜卑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张充满了嘲讽与算计的脸。

“公主,请。”

赵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们已经走到了那座,整个军营最中心,也最巨大的帅帐之前。

帅帐的帘门,紧闭着。

门前立着两尊如铁塔般的沉默雕像。

他们没有穿那制式的黑甲,而是套着一身,更加厚重,也更加狰狞的,不知是用何种金属打造的,暗金色的全身重甲。

他们脸上同样戴着那种只露出两只冰冷眼睛的,狰狞的铁面。

他们的手中没有持任何的兵器。

他们只是将那双戴着金属手甲的巨大拳头,环抱于胸前。

可他们,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种,比那三千狼军,加起来还要更加恐怖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赵募走到帐前,对着那紧闭的帘门,躬身一揖。

“将军,人,已带到。”

帐内,没有声音。

片刻之后,一道,听不出喜怒的,略显沙哑的,充满了磁性的男中音缓缓响起。

“知道了。”

“你,退下吧。”

“是。”

赵募再次躬身,然后,对着拓跋翎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悄然退到了一旁。

拓跋翎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那股,越来越强烈的莫名悸动。

她知道,那扇帘门的背后,便是她此行的最终目标。

她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地,掀开了那厚重的,用一整张熊皮制成的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