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晋王掣肘,粮饷生变(1/2)

乾德三年的初夏,西蜀盆地的暑气已然渐起,但比起天气更燥热的,是这片土地上涌动的新生与重建的激情。成都府的大街小巷,工匠的锤凿声、商贩的叫卖声、学堂的诵读声交织在一起,取代了昔日战后的死寂。水道疏通,新修的官道向四方延伸,被战火蹂躏的田亩重新披上绿装,流民得以安置,士子有了晋身之阶。这一切,都烙着检校太保、枢密副使、宁江军节度使、判成都府事曹彬的鲜明印记。

然而,就在这片土地上生机勃发之际,数千里外,大汉东京汴梁,晋王府的深宅大院内,却弥漫着一种与西川的蓬勃格格不入的阴郁算计。

晋王赵光义负手立于书斋窗前,目光似乎落在庭院中那几株开得正艳的魏紫牡丹上,但眼神深处却无半分欣赏,只有一片化不开的阴鸷。他身后,心腹幕僚李符正用一种不高不低、恰好能让人听清却又不会惊扰主人的语调,念诵着从西川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报。

“……四月壬申,曹彬于成都设‘劝农司’,颁《劝农令》,发放粮种耕牛,督垦荒田,流民归业者日增……”

“……四月乙亥,都江堰岁修毕,曹彬亲赴灌口主持放水典礼,万民围观,皆呼‘曹青天’……”

“……五月朔,成都府学重开,曹彬亲临讲学,允蜀中士子不论出身皆可应试,降官欧阳炯、幸寅逊等皆得重用,士林称颂……”

“……五月庚子,西川转运副使张纶报,新辟南向商路,蜀锦、药材、井盐输出顺畅,府库渐盈……”

李符每念一句,赵光义背在身后的手指就收紧一分。那密报上桩桩件件,无不在勾勒着一个在曹彬治理下迅速愈合创伤、恢复元气,甚至可能比战前更加稳固和繁荣的西川。这“铁桶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景象,绝非他赵光义乐见。

“够了。”赵光义终于出声打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渗人的寒意。他缓缓转过身,那张平日里在朝堂上总是带着几分谦和笑意的面孔,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好个曹国华…收降将,揽士心,兴教化,抚流民,通商贾。他这是要把西川,从他曹彬的‘曹’字,刻进每一寸泥土里啊!”

李符放下密报,躬身趋前几步,低声道:“王爷明鉴。曹彬此人,深谙收买人心之道。其所行诸政,看似为国为民,实则无不意在巩固其个人权位。西川沃野千里,民风劲悍,若真让他经营得铁板一块,恐成尾大不掉之势,非朝廷之福,更非…”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非王爷之福啊。”

最后几个字,像针一样刺入赵光义的耳中。他眼皮一跳,目光锐利地扫过李符。有些话,不必明说,彼此心照不宣。朝野上下,但凡有点眼力见的,谁不知道他晋王赵光义志在何处?那个位置,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却隔着兄长赵匡胤如日中天的威望,也隔着如曹彬这般手握重兵、功勋卓着的外藩大将。

“王兄待他曹彬,可谓恩重如山!”赵光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嫉恨与恼怒,“擢拔于行伍,授以方面之任,伐蜀之功,赏赐无算!他就是这么报答王兄的信重的?在外揽权自重,结纳私党!他莫非以为,有王兄信重,本王就真的动他不得?”

李符察言观色,知道火候已到,进言道:“王爷,曹彬如今羽翼渐丰,若待其根基彻底稳固,恐更难制衡。必须趁其立足未稳,及早敲打,让其知晓,这大宋的天下,终究是赵家的天下,而王爷…才是未来的主宰。他若识趣,便该知道向谁效忠。”

赵光义踱步到巨大的大宋疆域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西川的位置上,冷笑道:“敲打?如何敲打?他手握重兵,又刚立下大功,风头正劲,无凭无据,如何动他?”

“明刀明枪自然不易,”李符阴阴一笑,“但…王爷可还记得‘釜底抽薪’之计?西川如今百废待兴,处处都要用钱、要粮、要物资。曹彬推行新政,安抚流民,整编军队,哪一样不需要朝廷输血?三司使楚昭辅虽是宋王心腹,向来公事公办,但转运司、发运使衙门里,可不乏明白人,知道这天下将来是谁的,该听谁的话…”

赵光义眼神微动,已然明了:“你的意思是…”

“王爷只需示意,”李符低声道,“让蜀地的军饷、粮秣、乃至各项物资调拨,在程序上‘稍作调整’,往后排一排,缓一缓。理由嘛…漕运艰难,河北边防吃紧,京畿用度浩繁,皆是冠冕堂皇。此乃阳谋,曹彬若因此事闹将起来,便是跋扈嚣张,不体谅朝廷艰难;若他忍气吞声,西川必生动乱,军心不稳,民怨沸腾。届时,王爷便可借此在宋王殿下面前,参他一个‘治蜀无方,举措失当,致生民变’的罪过!无论何种结果,主动权皆在王爷手中。”

赵光义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好!就依此计。你去安排,务必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本王倒要看看,他曹彬没了朝廷的粮饷,拿什么去收买他那西川的军心民心!”

“下官明白。”李符躬身领命,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得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斋。

赵光义独自留在室内,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地图上的西川,仿佛要将其看穿。“曹彬…”他喃喃自语,“本王给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希望你…接得住!”

几乎就在晋王府定计的同时,成都帅府内,曹彬正埋首于成堆的公文之中。

窗外细雨绵绵,润泽着这座古城,也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但曹彬的心情,却无法像这天气一般宁静。他揉了揉因长时间批阅文书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了刚刚由亲兵送来的一份公文上——那是西川转运司转来的,关于本月军饷调拨的回复。

公文用语官方而刻板,但核心意思却让曹彬的眉头瞬间锁紧:因漕运不畅,需优先保障京畿及河北边防重镇,本月拨付西川的军饷及部分粮秣,将“酌情延后”,具体发放日期“另行通知”。

“酌情延后?”曹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这玉佩是原身曹彬的旧物,他穿越过来后便一直戴着,似乎能从中感受到一丝这个时代的脉搏,也提醒着他自己身份的复杂性。

他,原本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通大学的本科生,专业方向是五代十国史——虽然用导师的话说,他学得“很水”,毕业论文写得磕磕绊绊。谁能想到,就在他熬夜查找资料,对着电脑屏幕上“显德七年”、“陈桥兵变”这些字眼昏昏欲睡时,再一睁眼,竟然成了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北宋开国名将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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