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二月十三,宜嫁娶(1/2)
二月十三,宜嫁娶。
天光未大亮,李家小院院内已是灯火通明,人影穿梭,刻意压低的忙碌声息与脂粉熏香、食物暖香混合在一起,弥漫着一种既喜庆又带着淡淡离愁的复杂氛围。
李晚端坐在自己闺房那面磨得锃亮的铜镜前。镜中人,云鬓堆叠,珠翠生辉。赤金嵌红宝的并蒂莲步摇斜插入鬓,流苏轻垂,那是府城柳夫人的厚赠;耳畔一点翠羽珍珠坠子,清雅贵气,是挚友柳映雪的深情祝福。身上是簇新的大红织金妆花嫁衣,繁复的缠枝莲纹在烛火下流淌着华贵的光泽,衬得她容颜如玉。二婶张氏和堂妹李花一左一右,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最后一件外罩——一件薄而挺括、滚了银红牙边的妆花缎面春披风,这是李母熬了无数个夜晚,用最细软的料子亲手缝制的。
“真好看……”李花吸了吸鼻子,眼圈微红,声音带着不舍,“姐姐,你一定要常回来看看。”
李晚握住她微凉的手,用力捏了捏。镜中的自己,盛装之下,是与少女时代告别的仪式感。她抬眼看向镜中映出的李母。李母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缠着红绸的桃木梳,正一下、一下,极其缓慢而郑重地梳理着她已盘好的发髻,口中低低念着那古老而温柔的祝祷: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每念一句,那梳齿便仿佛带着千钧的祝福与不舍,轻轻划过发丝,也划过李晚的心弦。她看到娘亲极力隐忍,却仍有滚烫的泪珠无声地滴落在她披散在肩头的几缕青丝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李晚的心猛地一酸,反手紧紧握住娘亲拿着梳子的手,那手带着薄茧,微微颤抖。
“娘……”她声音微哽。
李母深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个笑容,用指腹轻柔地揩去女儿眼角的湿意,声音带着极力维持的平稳:“傻丫头,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娘……娘是高兴。” 她顿了顿,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女儿盛装的容颜,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在心里,“去了沈家,山高路远,照顾好自己。安和那孩子……你爹看准了,是个靠得住的山里汉子。若……若有不顺心,千万记得,李家村的门,永远为你开着,爹娘兄弟,都是你的倚仗!”
“嗯!”李晚重重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
院中传来李宁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催促:“娘!二婶!吉时快到了!嫁妆都装点齐整了!安和他们迎亲的队伍,估摸着都听见村口的唢呐声了!”
李母最后用力握了握女儿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与祝福都灌注其中,然后深吸一口气,拿起旁边托盘里那方绣着并蒂莲花的红盖头,庄重地、缓缓地覆在了李晚的头上。
视线被一片喜庆而朦胧的红色笼罩。世界瞬间只剩下耳边嘈杂又似乎遥远的声音,以及透过盖头下方缝隙看到的、自己脚下那双缀着细小珍珠的精致绣花鞋尖。
她被二婶和堂妹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一步步走出生活了十几年的闺房。堂屋里,李老头、李有田、李有才、李奇、李宁、李旺、李杰……所有李家的男丁都穿着簇新的春衫,肃然而立。李老头眼眶泛红,李有田背脊挺得笔直,嘴唇紧抿,李奇和李杰的眼中也满是复杂的不舍与郑重。
“晚丫头……”李老头的声音带着沙哑。
“爷。”李晚隔着盖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深深福了下去。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李有田上前一步,背过身蹲下:“来。”
趴在父亲宽厚而熟悉的背上,隔着春日并不厚实的衣衫,李晚能感受到父亲背脊的僵硬和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院门打开,带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晨风扑面而来,瞬间被院外鼎沸的人声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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