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乔迁新居(2/2)

“晚丫头发什么呆?”裹着蓝布头巾的李母端着木盆跨过门槛,蒸腾的热气里露出半张红扑扑的脸,“快去村口迎迎,你姥姥的驴车转过老槐树了!”

踩着露水往村西头跑时,李晚的麻鞋底不断粘起紫云英的花瓣。整片冬闲田都翻成了明晃晃的水镜,里头泡着去年收的稻草,正咕嘟咕嘟吐着褐色的泡泡。一个一身短打精壮的汉子肩头扛着个竹编的柜子,从田埂对面冒了出来。

“舅舅!”她脆生生地喊,这称呼如今叫得比园长还顺口。

“晚晚又长个儿了!”汉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卸下背篓时竹篾在晨光里沙沙作响,“新打的米柜,以后给你装嫁妆用。”

上次家里盖新房时,因为姥爷生病,大舅舅他们来了两天就又赶了回去,这次听说她们搬新家,就跟村里人租了辆驴车早早赶了过来。

村口的鞭炮就是在这时炸响的。驴脖子上的铜铃铛混着孩童的欢叫,姥姥的枣木拐杖笃笃敲着车辕,蓝布包袱里露出半角红纸包——定是藏着攒了半年的鸡蛋。

新砌的灶台前早已围满了人。老屋隔壁有根叔媳妇王婶子送来半坛子腌芥菜,赵叔扛来两捆新劈的柴,穿开裆裤的娃娃们绕着李晚讨麦芽糖。姑姑从婆家捎来的荤油在铁锅里滋滋冒泡,案板上的萝卜丝堆成小山,混着邻居送来的杂粮面,转眼就变成了箩筐里圆滚滚的菜团子。

“开席喽——”

不知谁吆喝了一嗓子,八仙桌支在还带着草屑的院子里。缺口的粗瓷碗盛着翡翠似的菜羹,凳子不够坐,男人们就蹲在墙根角扒饭。

姥姥颤巍巍从怀里摸出红布包着的铜锁,嘴里念叨着:“拿井水浸过的,锁得住福气”,接着又从贴身的夹袄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是五粒染成桃红的鹅卵石。“压在米缸底,保你新屋不招虫蚁。”老人布满沟壑的手掌握住李晚,掌心粗粝得像春耕时的犁铧。

日头西斜时,醉倒的男人们枕着田埂打鼾。女人们蹲在水渠边涮碗,陶碗磕碰的脆响惊动了刚冒头的稻芽。李晚抱着装满鸡蛋的蓝色包袱站在新房檐下,看晚风把炊烟揉碎在秧田的水光里。远处传来悠悠的吱呀声,混着新燕啄泥的轻响,竟比地铁报站声更让她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