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泽卡的余波(1/2)

晨光如熔金般泼洒在泽卡城西郊的沙丘上,将昨夜还显得苍凉的营地染上一层灼热的釉色。

赵云澜蹲在将熄未熄的篝火旁,用一根焦黑的木棍拨弄着余烬。火星升腾,在干燥的空气中闪烁瞬息便湮灭无踪。他的目光却越过跃动的火光,落在地平线处——那里,黄金沙漠正以沉默而浩瀚的姿态展开,沙浪起伏如凝固的波涛,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尽头,也与天际那抹残酷的蔚蓝融为一体。

“看入迷了?”

黑胡子的声音带着矮人特有的粗粝质感,从营地另一侧传来。红胡子矮人正将一套奇形怪状的金属装置从行囊中取出,叮当作响地铺在一块防沙布上。那装置由黄铜管、皮质气囊和几个旋钮组成,表面布满划痕和修补的焊点,却保养得油光锃亮。

“只是在想,”赵云澜没有回头,声音平静,“这片沙海吞没过多少像我们这样的队伍。”

“数不清。”黑胡子啐了一口,开始麻利地组装那些零件,“矮人商会三百年前有过统计,往‘死亡区域’——就是你们要去的那片鬼地方——派遣过至少十七支勘探队。带着最好的指南针、星象仪、还有当时能搞到的所有魔法护符。”

他停顿了一下,将一根铜管咔哒一声卡进槽位。

“回来的,三支。完整的,零。带回来有价值信息的,一支,那领队的疯子回来时少了条胳膊,还整天嘟囔着什么‘沙子在唱歌’。”黑胡子抬头,独眼盯着赵云澜,“你知道那疯子后来怎么样了吗?”

刑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篝火另一侧。他已结束清晨的警戒巡视,皮甲上沾着细微的沙尘,青铜短刃的柄从腰后露出一截。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死了?”赵云澜问。

“比死更糟。”黑胡子冷笑,“他在泽卡开了家酒馆,生意不错。直到某个晚上,酒客们听见他在储藏室里用某种根本不是人类语言的声音唱歌。等人冲进去,只看见满墙用自己血画的螺旋图案,他人不见了。窗户从里面锁着,门也是。”

矮人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土:“从那以后,沙漠边缘的住民都知道了——有些东西,跟回来了。”

营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晨风吹拂帐篷布的啪嗒声,以及远处泽卡城隐约传来的驼铃。

雷娜·伊莎尔从她那顶较小的帐篷中钻出,祭司白袍外已罩上了一件沙漠旅人常用的浅色长罩衫,兜帽垂在背后。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浅青——昨夜低语又至,她几乎未眠。但她整理袖口的手指稳定,眼神清澈。

“黑胡子先生,”她走到那堆装置旁,微微俯身观察,“这是……”

“水囊冷却器,我自己的设计。”矮人略显骄傲地拍了拍那装置的主体,“原理不复杂:白天,沙地表面的热气被导入这些铜管,推动气囊里的酒精蒸汽循环,吸收内胆的热量;晚上,沙漠降温,过程反过来。能让水保持比环境温度低至少十度。喝凉水和喝温水的区别,有时候就是活着和变成干尸的区别。”

他又踢了踢脚边几个带着尖刺的金属件:“沙地锚。遇到沙暴,把这玩意砸进沙里深处,拴住骆驼和行李。普通木桩?一阵风就给你连根拔起,看着吧。”

赵云澜终于站起身,走到黑胡子身边蹲下,仔细查看那些装置。他的手指拂过铜管上精细的榫卯接口:“这是矮人工艺?但风格不像铁炉堡的制式。”

黑胡子的独眼闪过一道光:“小子眼力不错。这是‘流沙氏族’的技法,我母亲那边的传承。我们这一支矮人,在沙漠边缘住了八代。”他语气中有一丝罕见的柔和,随即又被惯常的粗鲁掩盖,“行了,别瞎琢磨。这些东西管用就行,你们付钱,我供货,公平交易。”

“很公平。”赵云澜点头,从怀中取出星陨罗盘。罗盘在晨光下显得黯淡,但当他用手指轻抚表面那些星辰刻痕时,内里的微光隐约流转,指针轻微震颤,坚定地指向西南——沙漠深处。

“根据昨晚的星图和石板线索,日冕方舟应该在这个方向。”赵云澜在地上用木棍画出简易的方位,“黑胡子,你之前提到过‘熔火之心’的传说,具体位置还记得吗?”

矮人抓了抓红胡子,蹲下来,粗短的手指在沙地上划出更复杂的线条:“传说很模糊。矮人的歌谣里唱的是‘太阳坠落之地,熔火沉入沙海’。老矿工们说,在沙漠最热的时候,某些地方的沙面会烫伤脚底板,底下说不定有古代岩浆管道或者……别的什么。”他点了点西南偏西的一个区域,“如果非要猜,这片区域,我祖父那辈有探险队提到过异常的地热。但也是那支队伍,一半人没回来。”

刑泽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有人。”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任何特定方向,但全身肌肉已进入一种松驰而警觉的状态。这是赵云澜逐渐熟悉的状态——刑泽感知到威胁时的预兆。

几乎同时,雷娜·伊莎尔的手指微微一颤,她闭上眼,片刻后睁开:“光明原力有扰动……很微弱,但充满窥视的恶意。东边,沙丘后面,约三百步。”

黑胡子咒骂一句矮人语,手已摸向腰间那把多管火铳的柄。

赵云澜却摆了摆手,神色平静。“从我们离开安魂城,尾巴就没断过。”他收起罗盘,拍了拍手上的沙,“教团的人,或者王室的好奇者,或者别的什么势力。泽卡城人多眼杂,他们跟到这里不奇怪。”

“我去处理。”刑泽转身欲走。

“等等。”赵云澜叫住他,“不用‘处理’。让他们看。”

三人看向他。晨光中,这位平日玩世不恭的学者眼中闪烁着某种冷静计算的光——那是他在迷宫解读机关、分析壁画时的神情。

“教团知道我们在找东西,但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石板和日记的关键信息。”赵云澜语速平稳,“如果现在清除眼线,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知道我们警惕性极高,可能加快行动。不如……”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温度:“不如让他们看。看我们怎么准备,看我们往哪个方向走。沙漠这么大,眼线不可能贴身跟随。等真正进入死亡区域,沙暴、流沙、缺水和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会自然帮我们筛选旅伴。”

黑胡子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嘎嘎笑起来:“狡猾。我喜欢。矮人常说的:让敌人以为他们聪明,是最划算的买卖。”

“但风险在于,”雷娜轻声提醒,“他们可能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候出手——比如遭遇沙暴后,或者水源短缺时。”

“那就让他们来。”刑泽的声音如砾石摩擦。他没有多说,但意思明确:来,便是死。

赵云澜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明确的路线计划,以及备用方案。黑胡子,你熟悉沙漠,如果我们从当前位置向西南进发,沿途可能的水源点、危险区域、适合扎营的地形,请详细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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