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幻想(2/2)
接着是儿子季大恒不耐烦的声音,透着年轻人特有的直白和粗糙:“就是!娘这脾气也太大了点,真是岁数上来了,说不得一句。”
丈夫季庆的声音响起,带着惯常的和稀泥,试图平息这点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小风波:“没事没事,赶紧吃饭,菜咸了就多喝点粥。跟阿梅你没关系,是她自己心眼小,想多了,你别往心里去,啊?快吃饭,饭凉了。”
“她自己心眼小……”
郑小兰坐在冰冷的床沿上,双手紧紧攥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门外的话语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没有一句安慰,没有一丝理解,所有的错,理所当然地归到了她的“脾气大”和“心眼小”上。
她怔怔地望着土坯墙壁,眼神没有焦点。愤怒过后,涌上心头的是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荒诞的悲凉。黑子的话,连同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对另一种生活的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脑海里汹涌澎湃。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幻想起来。
若是……若是当年,她不顾娘的反对,铁了心跟着那位办席的大师傅学了厨艺,如今的日子,会不会全然不同?
她仿佛看见,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穿着利落的围裙,站在宽敞明亮的酒楼后厨里,灶火熊熊,锅勺碰撞声清脆悦耳。她手法娴熟地颠动着铁锅,里面的菜肴在火光中翻飞,散发出诱人的复合香气。
周围的伙计恭敬地喊她“郑师傅”,东家对她客客气气,因为她有一手能留住客人的好手艺。一天下来,挣的工钱厚实实的,能让她挺直腰板。
或者,她没有去大酒楼,而是跟着师傅在四里八乡奔波,谁家有红白喜事,便请他们去掌勺。她不再是那个躲在灶房里烟熏火燎、无人问津的郑小兰,而是乡宴上受人尊敬的“郑厨娘”。
主家会殷勤地递上茶水,完工后除了工钱,还能得一份丰厚的谢礼。虽然奔波,但自在,受人尊重,挣的钱也体面。
再或者,她胆子再大些,用攒下的钱,在镇上支一个小小的食摊。不用太大,能摆下两三张桌子就好。
就卖些她拿手的、简单又实惠的吃食——也许是几张馅料实在的烙饼,也许是一碗汤头鲜美的手擀面,也许是几样精心腌制的小菜。
每天清晨,迎着朝阳出摊,看着来往的行人被她的食物香气吸引,坐下来,吃得心满意足。收摊后,数着铜板,盘算着明天的食材。钱或许挣得不多,但每一文都是自己的,不必看人脸色,不必担心被嫌弃。
或许,在那条截然不同的路上,她还会遇到一个不一样的相公。不是季庆这样,习惯了她的付出,觉得一切理所当然的男人。
而是一个知道疼人、会体贴她的汉子。他或许不善言辞,但会在她忙碌时默默帮她担起重活,会在她疲惫时递上一碗温水,会陪着她一起守着小摊,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
他们一起努力,攒下钱来。若是有了孩子,无论男女,都要送去蒙学认几个字。孩子若是有天赋,读书好,就供他继续读,将来做个账房先生,甚至考个功名;若是读书不成,也没关系,就跟着他们学手艺,打理食摊。
至少,孩子不用像她现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困在田地和灶台之间,累得直不起腰,还得不到半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