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成都降：尘埃落定前的最后叹息（2/2）

可现在，人心散了。连皇帝都降了，他这苦苦支撑的战局，还有什么意义？

身边的部将哭道：“将军，咱们也降吧……”

姜维猛地坐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不降！就算成都降了，我姜维也要战！”他扶着部将的手站起来，声音嘶哑却坚定，“传我将令，全军向成都进发！我要去问问陛下，他忘了先主的嘱托，忘了丞相的遗志吗？”

可他的军队，已经走不动了。士兵们听到成都投降的消息，像泄了气的皮球，纷纷放下了兵器。有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兵，跪在他面前：“将军，别打了。家里的婆娘孩子还在成都，咱们……回去看看吧。”

姜维看着那些放下兵器的士兵，看着他们脸上的疲惫和茫然，忽然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冷。他知道，自己再也带不动这支军队了。

最终，姜维向钟会投降。投降那天，他脱下了穿了几十年的蜀军甲胄，换上了曹魏的战袍。可当他看到战袍上的“魏”字时，还是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

成都城里，渐渐恢复了秩序。魏兵没有烧杀抢掠，百姓们照常开门做生意，只是街面上的谈话，再也听不到“大汉”“北伐”这样的词。有老人坐在茶馆里，说起建兴年间的日子，说那时的成都，连挑夫都能哼几句《出师表》，说那时的丞相，哪怕病着，也要亲自去农田里看收成。

“唉，”老人叹了口气，“说到底，是咱们自己撑不住了。”

谯周在家中整理书籍，看到诸葛亮的《后出师表》，上面写着“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弊，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忽然老泪纵横。

他知道，自己劝降，会被后世骂作“卖国贼”。可他更清楚，若不投降，成都城里的数万百姓，只会成为刀下亡魂。比起一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大汉”，他更想保住这些活生生的人。

董厥辞去了官职，回到了绵竹老家。他在诸葛瞻父子的墓前，守了三天三夜，最后在墓碑上刻下八个字：“鞠躬尽瘁，未竟全功。”刻完这八个字，他解下了官印，转身走进了茫茫的山林。

黄皓想巴结邓艾，却被邓艾以“奸佞误国”为由，下令处死。临刑前，他哭喊着“陛下救我”，可刘禅早已躲在宫里，不敢露面。

而刘禅，被邓艾安置在宫城的偏殿里。他每天吃着魏军送来的饭菜，看着宫女们扫地，日子过得平静，却也空洞。有一天，他站在窗前，望着满城的桃树，忽然问身边的侍从：“今年的桃花，怎么还不开？”

侍从说：“将军，今年天寒，怕是开得晚了。”

刘禅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好像忘了，自己曾经是这里的皇帝；忘了先主刘备在白帝城托孤的嘱托；忘了诸葛亮在五丈原的最后一瞥；忘了姜维在沓中的浴血奋战。

他只是偶尔会想起，小时候在相府里，诸葛亮教他读书，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页上，也照在丞相斑白的鬓角上。那时的丞相，总会笑着说：“陛下，等桃花开了，臣就带您去城外的农田看看，那里的麦子，长得可好了。”

可现在，桃花还没开，丞相早已不在了，他的大汉，也没了。

咸熙元年的四月，成都的桃花终于开了。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层薄薄的雪。有孩童在树下追逐嬉戏，笑声清脆。

没人再提起那个投降的皇帝，没人再说起那个灭亡的王朝。仿佛蜀国的存在，就像这桃花一样，开过，谢了，最终归于尘土。

而那些关于“灭亡”的原因，那些关于民力、人心、内耗的叹息，终究只留在了少数人的记忆里，随着岁月的风，渐渐吹散，只留下史书上那句冰冷的记载：

“后主举家东迁，蜀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