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粮道崩裂：阴平道上的饿殍（2/2）

“将军，”老陈颤抖着说，“南中的粮早就被征光了。去年冬天，吕凯大人（南中都督）派人来报，说南中各郡闹蝗灾，颗粒无收，百姓都逃进了深山，官府强征粮食，结果引发了叛乱，现在南中那边乱得很，粮食根本运不出来。”

姜维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建议后主在南中修粮仓，储存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可黄皓却说“南中蛮荒，无需费心”，后主也只顾着在成都扩建宫殿，把他的奏折扔在一边。现在好了，南中乱了，成都的粮被贪墨了，阴平道又被大雪封了，沓中的三万人马，成了断了线的风筝。

“将军，”副将推门进来，脸色惨白，“魏将邓艾派人送来战书，说明天一早就要进攻沓中，他们带了充足的粮草和过冬的棉衣……”

“棉衣？”姜维苦笑一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单衣，里面的棉絮早就板结了，根本挡不住寒风。士兵们更惨，很多人还穿着夏天的短打，冻得直哆嗦，夜里只能几个人挤在一起取暖。

“将军，要不……咱们退吧？”副将低声说，“退回阴平，守住剑阁，等成都的援兵……”

“退？”姜维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退到阴平，就有粮了吗？剑阁的守军，上个月就来报，说他们的粮食只够撑十天！成都的援兵？黄皓那个奸贼，怕是早就把咱们卖了！”他走到帐外，望着漫天飞雪，突然拔出佩剑，一剑砍在旁边的柱子上，剑刃深深嵌入木头里。

“想当年，丞相北伐，每次出征前，粮道都准备得妥妥当当。陈仓道、祁山道，每隔百里就有粮仓，运粮的民夫有工钱，有棉衣，有医药。那时的士兵，就算饿着肚子，也愿意跟着丞相拼命，因为他们知道，背后有成都撑着，有陛下想着他们。”姜维的声音哽咽了，“可现在呢？我们在前线流血，成都却在歌舞升平。后主怕是忘了，他穿的锦缎，吃的米面，都是我们用命换来的！”

老陈站在一旁，听得心里发酸。他想起年轻时跟着诸葛亮北伐，那时虽然苦，但粮道从来没断过，丞相还亲自到粮队里看望民夫，给生病的人送药，给冻伤的人裹毯子。有一次，他的脚被冻坏了，是相府的医官亲自给他上药，还塞给了他一双新草鞋。那时他总觉得，跟着这样的朝廷，再苦再累都值。

可现在……

“军爷们，”老陈突然开口，“我们虽然没粮了，但我们有力气。明天魏人来了，我们帮你们搬石头、修工事，就算死，也不能让魏人踏过沓中一步！”

其他民夫也纷纷点头：“对！我们跟魏人拼了！”“就算饿死，也不能当亡国奴！”

姜维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民夫，眼眶突然湿了。他转过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揖：“多谢诸位乡亲。只是……苦了你们了。”

那天夜里，沓中下起了更大的雪。老陈和民夫们帮着士兵加固栅栏，他们把自己的空粮担拆开，劈成柴火，给士兵们取暖。年轻的粮夫把最后半块麦饼塞给了一个冻得发抖的小兵，自己则啃着树皮，一边啃一边笑：“等打赢了，我就回家给娃买米……”

第二天一早，邓艾的大军果然到了。黑压压的士兵像潮水似的涌过来，他们穿着厚实的铠甲，手里的刀枪在雪光下闪着寒光。沓中的守军列着队，手里握着生锈的长矛，很多人连站都站不稳，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老陈捡起一块石头，紧紧攥在手里。他看见姜维将军第一个冲了出去，花白的头发在风雪中飘扬，像一面不屈的旗帜。

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在山谷里回荡。老陈不知道自己砸倒了几个魏兵，只觉得胳膊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黑。他最后看到的，是漫天的大雪落在沓中的土地上，像在为这片土地上的人盖上一层厚厚的白毯。

雪越下越大，渐渐盖住了血迹，盖住了尸体，也盖住了阴平道上那一串断断续续的脚印。这条曾经支撑着蜀国北伐的粮道，终究还是在饥饿和寒冷中，彻底崩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