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建业秋风:隔岸的观火与唇亡的隐忧(2/2)

他没再说下去,但贺邵懂了。江东的根基,本就扎在士族与皇权的平衡之上。孙权在世时,能用雷霆手段敲打士族,也能用怀柔政策安抚人心,可到了孙休这一辈,威望既不如先帝,手段又不够强硬,士族的私心便像野草般疯长,早已将“联蜀抗魏”的大局抛到了脑后。

就像此刻,陆抗在西陵浴血备战,而建业的士族们,却在偷偷计算着向司马昭献多少贡品才能保住爵位;丁奉在濡须口操练水军,而朝中的大臣们,还在争论是否该遣使入魏“庆贺”。

“传朕旨意。”孙休忽然转过身,眼神变得坚定,“令陆抗为镇军大将军,总领长江防务;丁奉率军三万,进驻濡须;所有宗室子弟,皆需入军营历练,不得推诿;江东士族,凡有私藏粮草、延误军需者,抄家灭族!”

贺邵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这道旨意,几乎是在向整个江东士族宣战。

“陛下三思!”他连忙劝阻,“士族势力盘根错节,若强行施压,恐生内乱!”

“内乱?”孙休的声音冷了下来,“蜀亡之后,魏吴之间,已无缓冲。若此时还纵容士族私心,等魏军打过长江,别说内乱,连江东都要改姓曹了!”

他拿起陆抗的竹简,重重拍在案上:“陆抗说得对,蜀亡而吴孤。蜀汉的教训就在眼前——当士族只顾自家田宅,当大臣只算个人得失,当君王只顾眼前安稳,亡国不过是早晚的事!”

何定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册:“陛下,洛阳使者带来的……说是司马昭开列的‘归降功臣’名单,里面有不少蜀汉旧臣,还有几个……是江东士族派去洛阳的使者。”

孙休接过名册,随手翻了几页,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都是江东大族的子弟,平日里在朝堂上高呼“忠君爱国”,暗地里却早已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他将名册扔在地上,冷笑一声:“告诉洛阳的使者,朕的江山,还没到需要庆贺别人灭亡的地步。送客!”

何定不敢多言,捡起名册匆匆退下。

殿内只剩下孙休和贺邵,烛火在风里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贺爱卿,”孙休的声音缓和了些,“你说,我们还有胜算吗?”

贺邵望着舆图上的长江,那道横亘在南北之间的天险,此刻却像是一条脆弱的丝线。他想起蜀汉的长江防线也曾固若金汤,可最终还是挡不住人心的溃散。

“臣不知道。”贺邵坦诚道,“但臣知道,若像蜀汉那般,让私心蛀空了根基,纵有天险,也守不住。”

孙休点点头,走到舆图前,用手指沿着长江划了一条线:“那就从这条江开始,守住它。守不住,我们就会成为下一个蜀汉,被写进史书里,成为又一个‘亡国之鉴’。”

窗外的秋风更紧了,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像极了蜀汉灭亡前的哀鸣。建业的灯火依旧亮着,可孙休知道,从今夜起,这些灯火里,该多几分警醒,少几分安逸了。

他想起刘禅在洛阳的“乐不思蜀”,忽然觉得那不是麻木,是绝望——当一个王朝的人心散到连皇帝都懒得挣扎时,任何天险、任何能臣,都回天乏术。

江东不能这样。

至少,他不能让江东步蜀汉的后尘。

夜色渐深,建业的宫城里,一道道旨意从太极殿发出,快马奔向沿江各郡。陆抗在西陵收到旨意时,正站在城头望着北岸的魏军营地,他握紧了手里的 sword,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

长江的水,还在向东流。可它映出的,已不只是建业的灯火,还有蜀汉灭亡的倒影,以及一个王朝在绝境中,试图重新凝聚人心的挣扎。

这挣扎或许艰难,或许最终也会失败,但至少在今夜的秋风里,建业的宫墙上,还飘着“吴”字的旗帜,还燃着不肯熄灭的星火。

而这星火,恰是蜀汉用灭亡换来的最后警示——人心若聚,纵是残垣断壁,也能重建;人心若散,纵是金城汤池,也会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