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锦城终破:成都陷落的百态与天命之惑(2/2)

就在这时,谯周带着一群大臣闯了进来。这位白发苍苍的司徒,此刻却异常镇定,袍角沾着雪,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顿得“咚咚”响:“陛下,事已至此,唯有降耳!”

“降?”刘禅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降了,他们会杀我吗?”

“不会。”谯周的声音异常平静,“臣已与邓艾约好,陛下降魏,可保宗室无恙,成都百姓不受兵戈之苦。”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写好的降表,上面盖着自己和诸葛瞻之子诸葛尚等二十多位大臣的印信,“这是百官的心意,请陛下御笔。”

刘禅看着那份降表,墨迹黑得刺眼。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诸葛亮抱着他,指着《出师表》教他认字,说“陛下将来要做中兴之主”。可现在,他却要在这份投降书上签字。

“陛下,再晚就来不及了!”大臣们跪在地上,一片哭求声。外面传来了喊杀声,夹杂着宫殿侍卫的惨叫——那是黄皓刚才偷偷派去“抵抗”的禁军,此刻正在宫门外溃散。

刘禅颤抖着拿起笔,墨汁滴在剑表上,晕开一个黑色的圆点,像一滴凝固的血。他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只觉得手腕重得像灌了铅。

当降表送出宫门时,成都的天已经黑了。邓艾的大军从北门涌入,却没有烧杀抢掠,只是沿着街道两侧列队,甲胄碰撞的声音整齐而沉闷。有胆大的百姓从门缝里看,发现魏军士兵正坐在路边啃干粮,那干粮是用粗面做的,里面掺着麦麸,比蜀军的军粮还不如。

城西的锦里巷,陈三郎打开了门。一个魏军小卒走过来,用生硬的汉话问:“有粮吗?买。”他手里拿着几枚铜钱,是曹魏的“五铢”,边缘已经磨平。

陈三郎愣了愣,转身从地窖里取出半袋米。小卒把铜钱递给他,还额外多给了一枚,说:“谢。”

看着小卒扛着米离开的背影,阿秀忽然问:“爹,这就是亡国了吗?”

陈三郎望着皇宫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正在一盏盏熄灭,只有显仁宫的暖阁还亮着,像一只垂死的眼睛。他想起年轻时听老人们说,当年刘邦入蜀,也是这样的冬天,可那时的成都,街头巷尾都在传“沛公要得天下了”;而现在,没人说“蜀汉要亡了”,大家只是默默地关门,默默地看着魏军进城,像接受一场迟来的雪。

朝堂上,谯周正对着邓艾的使者拱手:“请转告邓将军,成都府库封存完好,户籍账簿齐全,只待王师接管。”他身后,诸葛尚——那个继承了诸葛亮“鞠躬尽瘁”家训的少年,正咬着牙,眼泪往肚子里咽。

黄皓则趁着混乱,换上了一身布衣,想混出城门,却被守门的魏军认了出来——有人从他怀里搜出了刘禅刚赏的玉镯,还有几本记录着“谁送了多少礼”的账册。魏军小校看了账册,冷笑一声:“把他捆起来,邓将军要亲自问话。”

而刘禅,此刻正坐在空荡荡的暖阁里,看着地龙渐渐熄灭,暖意一点点散去。他忽然想起诸葛亮临终前给他的遗诏,里面说“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可那些字,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窗外,传来了魏军士兵的歌声,是关中的民谣,曲调苍凉,却透着一股踏实的劲。刘禅听不懂歌词,却忽然觉得,这歌声比宫里的靡靡之音,更让人安心。

成都的雪,终于落了下来。雪花落在锦官城的断墙上,落在织户巷的青石板上,落在皇宫的琉璃瓦上,像要把这百年兴衰的痕迹,都轻轻掩盖。

有人说,这是“天命转移”;有人说,这是“人心离散”。可对成都的百姓来说,他们不懂什么天命,只知道明天早上,或许能安稳地打开门,卖一碗热粥,织半尺锦缎——就像他们在蜀汉初年,在刘璋治下,在更早的日子里,一直做的那样。

(本章约4200字)

注:本章聚焦成都陷落的最终时刻,通过宫廷、朝堂、民间的不同视角,展现王朝覆灭时的众生相。从后主的慌乱、黄皓的败露、谯周的“劝降”,到织户的麻木、士兵的溃散、魏军的纪律,层层递进地呈现“亡国”并非单一事件,而是长期积弊的总爆发。结尾以百姓的日常视角消解“天命”的玄虚,回归“人心向背”的朴素逻辑,呼应“民为邦本,本固则邦宁”的古训,为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提供最终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