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在杜王町起火的日子(2/2)

他迅速转向正伏在桌子上、脸色变幻不定的岸边露伴,语速很快地问道:“怎么样,露伴老师?您看出来他用的什么手法了吗?还是说,”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露伴包扎着的手,又看看桌上那装着两百万的信封,“您要认输,启用这笔治疗费?”

露伴没有立刻回答。

他伏在桌边,对玉美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死死地盯着碗里那三枚仿佛带着嘲讽意味的骰子,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将它们彻底剖开。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急速运转的大脑和那种即将触摸到真相边缘的颤栗感。

一定有的,自己一定发现了什么,某个细微的、连贯的线索……

就在这时,梅戴鼻翼微动,一股淡淡的、却绝不容忽视的焦糊味钻入了他的鼻腔,这味道近在咫尺。

他转头,视线迅速扫向身后——透过微微敞开的玻璃推拉门,他清晰地看到客厅里靠着这扇门的那张矮几附近的位置,一簇橙红色的火苗正舔舐着木质地板,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火舌跳跃着,已经隐约攀附上了附近一把椅子的藤编椅面,浓烟开始升起。

“露伴,这里烧起来了!”梅戴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什么赌局和揭穿手法,他迅速起身,伸手一把捞起露伴未受伤的右胳膊将他从桌边拽开,声音带着少有的急迫,“快站起来!”

露伴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顺着梅戴示意的方向往屋内一看,瞳孔瞬间收缩。

熊熊火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和惊愕的双眼,火势蔓延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得多,浓烟已经开始涌入庭院了。

“是放大镜!”梅戴立刻判断出了火源,肯定是之前露伴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动作激烈,把放大镜随手挥到了木质地板上去了,镜片聚焦了午后强烈的阳光,点燃了纸张或布料,“我们一直光顾着玩骰子都没发现,快离开这里!”

他又转身去拉还呆呆站在桌边、似乎被接连的变故惊得魂不守舍的仗助:“仗助你也是,别发呆了!这里烧起来了,快起来!”

火势蔓延极快,噼啪作响,热浪开始扑面而来,庭院里的盆栽植物在热风下叶子边缘萎缩开始卷曲。

露伴的脸被越来越旺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显得有些狰狞。他甩开梅戴搀扶的手,在汹涌的热浪和浓烟中反手紧紧抓住了梅戴的手腕,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看向梅戴的眼睛里汹涌着比身后火焰更加炽烈的偏执,嘶声道:“梅戴!只不过是房子烧掉了而已!一点都无所谓!我今天一定要拆穿他的作弊手法!就差一点了,我看到了,那骰子……”他语速极快,混合着呛咳,却无比执着,仿佛身后的灾难不过是背景噪音。

“露伴!”梅戴又急又气,试图挣脱,但露伴抓得死紧,“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小林玉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和露伴的疯狂吓了一跳,抱着他的锁头连连后退到了庭院边缘,喊道:“岸边老师!钱和手指都可以慢慢算!先保命啊!”

就在这时,一阵光芒骤然亮起。仗助似乎终于从一连串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露伴在火海中依旧执拗地抓着梅戴、试图继续“破案”的疯狂模样,又看着迅速吞噬客厅的大火,他一咬牙,脸上闪过挣扎、愧疚和决绝。

他完全无视了露伴的挣扎和怒吼,[疯狂钻石]的身影在露伴的身边浮现,光芒坚定地笼罩住了露伴那只被血手帕包裹、仍在渗血的左手。

“得罪了,露伴老师!还有……对不起!”仗助喊了一声,修复能力发动,“走之前先治好你的手再说啦!”

露伴只感到左手小指传来一阵奇异的热流和麻痒,那贯穿的剧痛瞬间消失。

他惊愕地低头,看到染血的手帕自动脱落,下面原本血肉模糊、被刺穿的手指已经恢复如初,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只有周围残留的血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你……谁要你治了?!”露伴又惊又怒。

但仗助没有给他发作的时间。

修复完手指,他就像是完成了某种责任,又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里的混乱、指控和即将吞噬一切的火焰,仗助连最后一眼都没看,用一种近乎逃跑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开始被浓烟笼罩的庭院,遮遮掩掩着什么,身影很快消失在栅栏外。

“站住!东方仗助!!”露伴气得大喊,还想追,却被梅戴死死拦住。

“好了露伴!”梅戴伸手抱住了露伴的腰,强行拽着他往庭院安全的角落退去,“房子要没了,我们现在先出去。”

消防车的警笛声终于在门外尖锐地响起,高压水龙的声音随之传来,小林玉美也早已机智地退到了街道上安全的地方。

一顿极致的骚乱之后。

这件事,最终以岸边露伴因为自家房子陷入火海、需要面对消防员和一片狼藉的废墟,暂时无法脱身追责……而暂告一段落。

……

仗助遮遮掩掩、心脏狂跳地跑开了一段距离,直到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才气喘吁吁地站定。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确认没有人追来——至少岸边露伴肯定被火灾拖住了,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脸上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写满了懊恼和后怕。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怀里。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并非空手逃跑,怀中似乎抱着一个轮廓不断轻微变化、质地难以形容的“东西”。

那东西在他臂弯里像水银般无声地扭动了一下,随即滑落在地面上。

落地瞬间,它再次扭动、拉伸、塑形,眨眼间便从一个不可名状的物体,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形。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仗助年龄相仿的少年,穿着一身款式普通但点缀着不少闪闪发光徽章和链条装饰的校服,还有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向后梳成背头的耀眼金色长发。

他站稳身体,看向垂头丧气、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的仗助,脸上露出关切但又带着点茫然的表情,声音清澈地问道:“你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我有帮上你的忙吗?”

仗助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张了张嘴,满肚子的话——抱怨、后怕、疑问——堵在喉咙口,最后却只化成一句有气无力、带着复杂情绪的喃喃:“未起隆,你……你吵死了啊,真是的。”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还在隐隐胀痛的太阳穴。

仗助零花钱告急,在知道未起隆有变形能力后异想天开找他来帮忙,本意只是想让他在骰子点数上“稍微动点手脚”,确保自己能比露伴点数高、多赢点钱就好。

可他忘了,未起隆虽然能完美变化外形,对人类社会复杂的游戏规则、尤其是赌博中的“低调”和“循序渐进”一窍不通。

于是,在未起隆耿直的理解里,“帮忙赢”就等于“直接给最大的好点数”和“给对手不好的点数”,这才导致了开局就出现那种夸张到瞬间引爆露伴疑心的局面。

但现在不是好像复盘这个的时候!

仗助猛地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更紧迫的危机。

他赶紧伸手,一把扯住未起隆装饰着闪亮链条的衣领,急吼吼地说:“先、先不说这个了!赶快跑,我们得离开这儿!去葡萄丘那边的田地再说,不能在这里待着,等一下就要——”

他后半句“大事不妙”还没说出口,一个温和清朗、却让仗助瞬间汗毛倒竖的声音,仿佛贴着他们耳边般,轻飘飘地冒了出来,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他的话茬:“我猜猜,应该是‘等一下就要大事不妙了’,吧?”

仗助整个人原地弹了一下,然后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只见巷子另一头的阴影下,梅戴正微微挑眉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着他俩,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午后稀薄的阳光落在他浅蓝色的发丝和温和的侧脸上,却让仗助感到一阵寒意。

梅戴甚至还有心情勾唇笑着歪了歪头,用一种略带自嘲的调侃语气说道:“没想到,我原来是那个‘大事不妙’里的‘不妙’啊。”

“跟踪技术看来还没生疏,虽然绕了点远路,但至少没跟丢。”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轻松,但那双深蓝色眼眸里的了然却让仗助无所遁形。

梅戴的目光很快从面如土色的仗助身上移开,落在了他身边那位金发闪亮、装扮奇特、正用好奇目光回望自己的陌生少年身上。

梅戴眨了眨眼,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态度就像偶然遇到熟人和他朋友在街头聊天一样平常:“仗助,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你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