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在杜王町廉价把戏的日子(一)(2/2)
岩石的记忆并非无限清晰,尤其是对于非持续性的、短暂的声响,保留的信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迅速衰减、扭曲。
如果他能更早一些,在痕迹刚留下不久就来探查的话……
梅戴轻轻吐出一口气,收回手指,[圣杯]的脉络也随之悄然隐没。他睁开眼,看着眼前毫无异状的岩缝,心中不免有些气馁。
关键的对话内容无法获知,那个发出“咚”声的物体究竟是什么也无从判断。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里确实曾有过非自然的动静,并且留下了那种奇特的、会闪光的粘滞灰烬。
而那个物体的基本物理参数是眼下为数不多的新线索。
现在,手里有价值的线索,似乎又绕回到了原点——只剩下那一小瓶灰烬了。
他不甘心。
梅戴重新凝聚精神,[圣杯]的感知触须以更细致、更缓慢的方式,以那个岩缝为中心,向周围半径数米内的所有岩石表面、缝隙、甚至潮湿的砂土地面,开始了新一轮、地毯式的搜索。
他希望能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漏网的声音碎片——另一段对话、另一个脚步声、一点衣物摩擦、或者任何能提示当时情景的细微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光影偏移了一些。梅戴的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长时间、高强度地维持并精细操控「压印」能力,对精神的消耗相当可观。
一个多小时后,他缓缓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蹲而有些发酸的膝盖和腰背,而后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结果令人失望。
除了最初发现的那段包含“咚”声和模糊对话的残留印记,这附近再没有任何其他值得注意的“声音”被记录下来了。
一切都干净得仿佛被特意打扫过,唯独留下了那一处灰烬和与之相关的、模糊不清的撞击声。
梅戴望着手中再次被取出的玻璃瓶,里面的微光灰烬在透过岩壁缝隙的阳光下,依旧闪烁着那种谜一样的、微弱而固执的光芒。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打了个结。
但他知道,这瓶灰烬、以及那个模糊的“咚”声所提示的物体参数,或许正是解开这个结的线头,只是……他还需要找到正确的方式来使用它们。
在梅戴提着设备箱刚走出北海岬的警戒区,正思索着接下来是直接回家分析那瓶灰烬还是先去别处转转的时候,外套内侧口袋里的移动电话便响了起来。
铃声在略显空旷的海岸附近显得格外清晰。
他掏出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岸边露伴”。
这个时间打来?
梅戴确实有去找露伴的打算,倒是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他接起来:“露伴老师?”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确实属于那位漫画家,但与平时那种带着傲慢或冷淡的语调截然不同,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躁和慌乱。
“梅戴!你现在在哪?”露伴的声音简直是劈头盖脸地传了过来,背景音似乎是在他自己的别墅里,有些空旷的回响。
“我刚从海岬这边出来,准备往回走。怎么了?”梅戴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语气中的异常,脚步停了下来。
“来我家!现在、马上过来!”露伴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但尾音里却泄露出一丝紧绷,像是强行抑制着什么。
梅戴眉头微蹙:“发生什么事了?你听起来不太对劲。”
“电话里讲不清楚,你来了就知道了!一定要快点!”露伴的语气更急了,甚至能听到他那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只剩下一串忙音。
梅戴看着手中传出忙音的电话,心中的疑虑与担忧同时升起。
露伴虽然脾气古怪,但很少会如此失态,尤其是在电话里表现出明显的慌乱。
思及此,他收起电话,立刻小跑着来到路边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在报出别墅的位置后,出租车在杜王町午后相对畅通的道路上疾驰。
梅戴靠在后座,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放在腿上的设备箱。
露伴到底遇到了什么?
联想到最近小镇的暗流,他不得不将可能性往更坏的方向思考。
车子很快抵达了别墅门前,梅戴付了车费,提着箱子快步走向记忆中露伴那栋风格独特的住宅。
他站在别墅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前,抬手正准备敲门,却听见门内传来露伴的声音,音量不高,但足够清晰:“进来吧,门没锁。”
梅戴的手顿在半空。
没锁?而且露伴似乎知道他已经到了门口。
这让他心中的异样感又加深了一层,但没有停顿,只是轻轻旋动门把手,门果然应声而开出了一条缝隙。
他推开门,谨慎地探头向里望去。
宽敞的玄关和客厅映入眼帘,室内光线充足,陈设依旧透着露伴特有的、混合了艺术感与疏离感的品味,一切似乎井然有序,唯独不见主人的身影。
“露伴老师?”梅戴轻声呼唤,踏入室内,反手轻轻带上门,但没有完全关上,保持着一丝警觉,“你在哪里?是找我有急事吗?”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客厅、半开放厨房的方向,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
“梅戴,我在这里。”
声音是从客厅左侧、靠近通往内室走廊的方位传来的。那里有一个欧式风格的小边柜,光线相对较暗。
梅戴循声望去,仔细分辨,才在那盆茂盛植物的阴影与墙角形成的犄角旮旯里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是露伴。
他背靠着墙壁,面朝外,整个人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缩在那里,双臂紧紧环抱着屈起的膝盖,一只手还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
平时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墨绿色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地散落了几缕发丝在额前和脸颊,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抿,那双惯常盛满锐利或探究光芒的绿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显而易见的惊惶、痛苦,以及一种强自压抑的淡淡崩溃感。
梅戴的心中一紧。
他从未见过露伴露出这样的神情。
“露伴老师!”他下意识地朝那个角落迈出一步,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担忧,一边说着一边加快脚步想靠近查看,“你的脸色好差,是身体不舒服吗?电话里也没细讲……”
“别过来!”
露伴的反应异常激烈。
他看到梅戴靠近,立刻抬起那只没有捂耳朵的手,手掌向前,做出了一个强硬的、阻止的动作,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尖利。
梅戴被他突然的喝止惊得立刻止步,停在距离他大约三四米远的地方。
他脸上的担忧迅速被更深的困惑和警惕取代,目光紧紧锁定在露伴身上,又飞快地扫视了一圈他周围的空间,试图找出让露伴如此恐惧的源头,但没找到。
“露伴老师?”梅戴重新看向他,声音放得轻了一些,但语气更加严肃,“到底怎么了?你电话里说讲不清楚,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露伴似乎因为梅戴的止步而稍微松了口气,但身体依然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死死贴着墙壁,仿佛那里能给他提供唯一的安全感。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求助,却又混杂着一种奇怪的、对梅戴靠近的抗拒:“你站在那里就好……”
“我、我需要你帮我,”梅戴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露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勉强平复了翻滚的情绪,“我受到替身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