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火种(1/2)

晨光未透时,追星帆还是浸在青灰色云海里的素绢。待金乌跃出东山,那帆便着了火似的,从边缘开始漫开金红,连帆角垂落的银穗都染成了熔金。飞舟破云而下时,穿云梭在前方劈开雾障,带起的风撞在船舷铜铃上,叮咚声混着猎猎帆响,倒像是天地在擂鼓。

烛九溟立在船头,玄色大氅被风掀得猎猎作响。颈间圣骨坠子烫得惊人,隔着三层中衣仍灼得心口发疼——那是与弑道枢相搏时留下的浅痕,此刻正随着圣骨金纹的起伏,在锁骨下方泛出淡红。他抬手按住圣骨,指腹触到骨面上细密的纹路,忽觉胸腔里有热流翻涌,像是要将这漫天裹着腥气的血雾,都烧出个窟窿来。

“九溟!”

药香裹着暖意撞进后颈。苏婉儿不知何时到了近前,发间青玉簪子上还凝着枢毒清的药露,在晨光里亮得像坠了颗星子。她素白的衣袖沾着几点暗红血渍,腕间青玉串珠随着抬手指向下方的动作轻响:“玄龟卫的龟甲盾撞开了雪狐寒潭的血障!你瞧——”

烛九溟顺着她指尖望去。下方暗红血雾里,果然翻涌着数团青光。那光团随着妖修们粗重的战吼起伏,每震一次,血雾便散出个窟窿。他眯眼辨认,见是玄龟道君赠的“活着该是暖的”青羽,此刻正被玄龟卫的修士顶在龟甲盾上。青羽上“暖”字纹路流转,倒真像有活火在其中烧着。

“万灵焚的阵眼就在寒潭底!”

铁战的机械足碾过甲板,金属与木料相击的清响混着枢纹嗡鸣。他左臂上未褪尽的黑纹(那是被邪枢侵蚀的痕迹)正与破阵枢的金纹交融,暖金色的光流顺着他机械臂的关节游走,像活物般钻进枢身刻着的二十八星宿纹路里。半熔的算丹枢残核被他托在掌心,表面推演纹路泛着赤光,竟将他掌心血色的老茧都映成了金红:“但算丹枢没算出……”他转头看向烛九溟,机械瞳里映着漫天星火,“没算出被灵枢伤过的人,能堆起这么大的火。”

烛九溟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万妖谷的青碧山林此刻仍笼在血雾里,却有无数光点在雾中跳动——玄龟卫的龟甲泛着幽蓝,像沉在暗河底的碎玉;铁衣盟的重剑裹着寒芒,每挥一次便溅起火星;百花谷的药灵幡飘着淡紫药雾,幡角“救”字被染得发亮;更有散修们举着断剑、裂符,甚至烧火棍,那些残缺的法器上缠着红绳、系着干花,倒比完好的灵枢更有生气。

那些光点越聚越密,从山脚漫到山腰,从林梢缠到云底,像寒夜中初燃的薪柴,噼啪响着要将吞噬众生的血雾,烧成灰烬。

他忽然想起初来枢破阁那日。那时的破院断墙爬满野藤,他裹着圣骨的烫意蹲在青石板上练笨拳,拳风带起的尘土里,铁战正守着满墙符印叹气——符纸边角卷着,“破”字枢纹褪了色,像被霜打蔫的草。苏婉儿则蹲在药圃里翻晒醒灵草,指尖沾着草汁的绿,发梢沾着草屑的黄,见他望过来,便脆生生笑:“小烛,这草晒好了能治枢毒,你若哪天被邪枢伤着,我给你煎三大碗。”

那时他以为,对抗天工府那些吃人的灵枢,不过是他一人的事——毕竟他有圣骨,有古修血脉,有天生与枢器相抗的命。可如今符印墙上多了“辅”字新枢,金纹比旧符亮了三倍;药圃里的醒灵草发了新芽,嫩得能掐出水来;他心口那道被弑道枢捅穿的伤,也终于有了同扛的人。

风又掀起他的衣摆,腰间新佩的人道枢露了出来。那是铁战用三天三夜重铸的灵枢,刻着“辅”字的地方还留着锤印,纹路却比任何天工府的枢器都细腻。此刻它正随着圣骨发烫,暖得人心头发颤。烛九溟指尖抚过“辅”字,指腹触到未磨平的毛刺,突然想起铁战铸枢时说的话:“灵枢不该是吃人的兽,该是……该是能扶着人走路的杖。”

“九溟!”

苏婉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还带着药炉的余温,药囊里的枢毒清陶瓮震得嗡嗡作响,像有活物在其中躁动。“寒潭底有妖修在喊痛——”她眉峰微蹙,眼底浮起急色,“是血枢在啃他们的精元!我去前舱撒药雾,你和铁战破阵!”说着便解下药囊负在背上,外袍下摆“枢破阁”三字本是青线绣的,此刻被血雾染得发暗,倒像更深的烙印。

铁战扛起破阵枢走向船头。他机械足的齿轮咬合声里,枢身金纹突然暴涨,如金蛇般窜入血雾。“这枢今日便替妖修破了万灵焚!”他转头冲烛九溟咧嘴笑,机械齿间闪着金芒,眼角的旧疤被光映得发红,“你的拳……该替咱们砸开条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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