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玄黄林险(2/2)
三百年前有个金丹修士来此寻宝。苏婉儿踢开脚边的碎石,露出块焦黑的金属,边缘还带着熔铸的痕迹,说是听说体修冢里埋着能破万法的圣骨。他带了十门毁枢炮,轰了七日七夜。她蹲下身,指尖划过石坛表面的痕迹——不是裂痕,倒像被极热之物舔过,却连石皮都没掀掉:结果呢?石坛连道白印子都没留,那修士倒被震碎了灵海,成了痴儿。
林外传来枢卫的骂声:奶奶的!这破林子吃了老子的金芒?飞行舟又压低了些,镇邪枢的雷纹愈发清晰,十二道金芒接二连三劈下,却都如泥牛入海,在玄黄木上散得干干净净。烛九溟望着掌心里发烫的古骨,又望向石坛后的密林——那里的雾更浓,像团化不开的墨,隐约能听见闷雷似的震动,一下,两下,像是什么活物在沉睡中呼吸。
他们进不来。苏婉儿解下腰间的药囊,牛皮囊上还沾着去年采的紫丹参汁。她摸出半块避枢丹,深褐色的药丸裹着层薄霜:玄黄木吞灵枢,就像你吞聚灵枢的碎渣——天生相克。她指了指裂脉古骨,它在催你往南走,南荒陨圣山的方向。
烛九溟捏紧古骨,骨面的血祭圣骨四字突然亮如星火,映得他掌心一片淡红。他想起断章阁密室里,石壁上的脉络游走时,曾在他识海烙下体修之道,以血为墨,以骨为笔的古训;想起玄黄殿广场,他捏碎聚灵枢的瞬间,那些喊着的百姓突然噤声——他们看见的,是他手背暴起的青筋里,流动着比灵枢更炽烈的光。还有苏婉儿说过的话:灵枢是取天地之威,可体修...是把天地之威,淬进自己的血肉里。
风穿过玄黄林,卷起几片青铜色的叶子,打在他粗糙的手背上。那触感,像极了当年林小竹递来的火纹布囊——那是他在街头冻得发抖时,那个扎着双髻的小乞儿塞给他的,布囊里裹着半块烤红薯,还带着体温。后来林小竹被人贩子抓走,他追着马车跑了三十里,最后只在路边捡到半枚火纹铜扣,扣上的纹路,和玄黄木上的刻痕竟有几分相似。
烛九溟将避枢丹塞进嘴里,药汁苦得舌尖发颤,却有股清冽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钻。他望着苏婉儿发间的玄黄叶,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去陨圣山,血祭圣骨——让那些用灵枢的,看看体修的道,烧起来是什么模样。
苏婉儿笑了,眼尾的细纹里盛着林外透进来的光。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两人踩着玄黄叶往林深处走去。玄黄叶被踩碎时,发出极轻的声,像是古玉裂开的细响。身后,枢卫的飞行舟仍在徒劳地劈着金芒,金光照亮林边的雾,却始终穿不透那层青铜色的屏障;前方,裂脉古骨的红光穿透雾霭,像一柄用血肉铸的剑,剑尖直指南方——那里有座陨圣山,传说上古体修的圣骨,便埋在山腹最深处。
林内的闷雷声愈发清晰了。烛九溟能感觉到,裂脉古骨的热度正顺着掌心往全身窜,像有团火在血管里烧。他低头看了眼苏婉儿的背影——她的绣鞋上沾着玄黄林的泥,发梢还挂着片叶子,却走得极稳。他突然明白,所谓体修之道,或许从来不是孤剑独行。就像这玄黄林,因着无数体修的骨血才得护持;而他和苏婉儿,也会在彼此的温度里,烧出更烈的光。
两人的身影渐渐融进雾里。远处,枢卫的叫骂声渐弱,只剩飞行舟的金芒还在林外徒劳地劈着。玄黄木的青铜纹路却愈发明亮了,像是在回应什么古老的召唤——那是体修的骨,在岁月里沉睡了千年,此刻正被两个年轻人的脚步,轻轻唤醒。